跌跌撞撞衝了出來，走到大街上。四下漆黑無人，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跑，直到筋疲力竭。肺裏麵的空氣仿佛被榨幹了，我腿一軟摔倒在路邊。捂著胸口幹嘔起來，恨不能把心都嘔出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最後竟泣不成聲。
    我後悔了，悔在不顧後果一廂情願，悔在不考慮他的感受一意孤行，悔在明知道給不起還隨意撩撥。現在一切都亂了，我頂著愛的名義，做著傷害他的事情。害人害己。
    一串清脆的腳步傳來，一雙鋥亮的皮鞋出現在我麵前。我已管不了來人是誰了，為了發泄個夠，我仰麵平躺在大馬路邊上，任由淚水泛濫成災。一個人蹲在我身邊聲音依舊低沉好聽：“想不到離了他，你會這麼傷心。”我睜眼，秦夜遲的俊臉倒立著出現在我眼前。
    這家夥是來看我笑話的吧，我心中氣不打一處來。不理他，翻個身繼續哭。
    “公子李，你這樣躺在馬路牙子上哭，也太有礙觀瞻了。”他居然還嬉皮笑臉。我依舊不理他。
    “哇，老鼠！”秦夜遲冷不丁地大喊。
    我蹭地一下，翻身站起來。低頭環顧四下，哪裏有什麼老鼠。這家夥分明耍我呢。抬手擦了擦臉，懶得理他，我轉身默默向前走。沒走幾步卻撞上了一堵肉牆。鼻尖擦著一件黑色的寸衫，煙草味瞬間侵襲。我繞開他，繼續走。可是這家夥存心找我的茬兒，又攔在了我麵前。
    我忍無可忍：“秦夜遲，好狗不擋道。”
    “為了一個不值當的人痛哭流涕，公子李，你的風度呢？你高貴的氣質呢？”秦夜遲皺眉，一臉壞笑。
    “什麼？”一句不值當的人，徹底讓我紅了眼：“你他丫的找打。”二話不說揮起小拳頭招呼了過去。
    意外地，他也不躲。硬生生地吃了我一拳。他摸摸下巴，啐出一口血唾沫：“哼，幾天不見手勁兒見長啊。”
    見傷了他，我皺眉，撅嘴。一臉委屈：“誰叫你說南哥哥的不是。”
    “唉。”他重重歎口氣，一雙深潭似的眸子緊緊鎖住我，似是無奈：“不哭了，哭得花貓兒一樣。難看。”說著抬手擦擦我的臉。修長的指尖托著我的下巴，姿勢甚是曖昧。
    我瞟了一眼他還沾血的嘴角，心裏的氣也消了大半。垂眸，吸吸鼻子，扭開臉。獨自向前走，沒走兩步。我隻感覺頭腳倒懸，一雙有力的大手將我禁錮，接著又被輪起扛在了肩上。我火大：“姓秦的，幹什麼，放我下來。”說著踢打著他的後背。
    啪啪，兩下。打在我的屁股上：“乖一點，帶你回去，楊凱文都來了。我不介意他看見你這樣。”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明知我不可能讓凱文看見我這個樣子。我頓時泄了氣，任由他扛著一動不動。心中一陣委屈，眼淚豆子一樣吧嗒吧嗒又落了起來。
    秦夜遲停下腳步，把我放了下來，側頭看了看自己的後肩，口氣不善：“你是水管子做的啊，衣服都打濕了。哭哭哭，像個女人。”
    “你……”欺負我，我不管了，撲上去揪住他的前襟“嗚嗚嗚……南哥哥不要我了。你還凶我。”任由眼淚鼻涕糊了他一身。邊哭邊念：“我是壞人，騙了南哥哥……嗚嗚嗚。”
    “唉，傻孩子。是他不懂你的好。”一雙有力的手臂將我環抱。擁我在胸前，輕輕拍著我的背：“我們家羨一這麼可愛，不會有人不喜歡的。”
    哄我，真當我小孩子了。也好，我索性雙手一伸：“不走了，走不動路了。”
    秦夜遲輕笑出聲：“好，來吧，背你。”他蹲在我身前，我竟然一時間恍惚了。回想起和南哥哥也這樣過，那時多麼開心。南哥哥的話語仿佛還回響在耳邊“你那二兩半的小身板能壓扁誰？”。眼前的背影和記憶中的背影重合。
    南哥哥……
    我站著沒動。秦夜遲看半天沒動靜，起身轉向我。歎了口氣，雙手托住我的腋下，將我舉了起來。我雙腿分開夾在他腰兩側，他隨即雙臂收攏托住我的屁股。抱小孩一樣將我抱了起來。我和他鼻尖到鼻尖不足一寸的距離，就這麼麵麵相覷。他皺眉，抬手把我的頭按倒他的頸窩：“別再想了。聽話。”
    我閉上眼睛，收攏雙臂，靠在他的肩上。隻覺得累極了，一言不發。他緩步向前走著，我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末了，我又做起夢來，又一次夢見了一一。我已經好久沒有夢見過他了。這次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褲。站在理我一步之遙的地方，看著我，伸出手來，淚流滿麵。周圍一片光怪陸離，分不清是在哪裏。我伸出手去希望握住他的手，可是就在碰到他指尖的瞬間，他卻化成了無數金色的粉末，飄蕩在我四周。我急了喊道：“一一，你在哪兒？回來。”我伸手想抓住那些粉末，可是卻從我指間滑落。那些粉末仿佛有生命一般隻是圍繞著我也不消散，也不離開……
    天大亮了，陽光刺眼，生疼。我從床上坐起來，這是金家的別墅。也許是昨晚上哭狠了，眼睛腫得睜不開。打個嗬欠下床來，走到洗手間。打開花灑，嘩啦啦地水流從頭頂衝下。讓我頓時清醒不少。
    是該回去了，自己的肉身還躺在醫院裏，不知道怎麼樣呢。還有一一的魂魄，這些才是頭等大事。還有家裏那個後媽，需打起精神來小心應付。
    洗完澡，來到臥室。秦夜遲捧著個冰桶站在床邊，見我出來了，他從冰桶裏拿起一條毛巾擰幹，遞到我麵前：“敷一下吧，眼睛腫得核桃似的。”我接過來，搭在眼睛上，冰涼的感覺驅散了眼睛的灼痛。
    “Mr楊來了，在客廳。你收拾好了就下來。”說罷秦夜遲頭也不回，走了。
    聽到我助理哥哥來了，我不覺精神一震。摸了把臉，起身。卻發現沒有衣服可換。剛想開口喚秦夜遲，但是看見房間裏有一個四門的法式衣櫃。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我拉開衣櫃。滿滿一櫃子衣服，褲子，鞋襪，配飾。
    我一挑眉：還準備得挺全。隨手拿了一套，在身上筆畫了一下。居然還是我的尺寸。看著不是一日之攻了。秦夜遲這家夥到底是什麼時候到H市的？還備下了這些。
    我腦袋生疼，決定不去想了。隨便挑了一個套裝穿好下樓。來到客廳，看見我助理哥哥，兩條腿就不受控製了，飛奔了過去。一把樓住凱文：“凱文，你怎麼才來啊！”
    “公子，公子讓我看看。”說著捧起我的臉仔細端詳“幾日不見，公子清減了。”
    我委委屈屈地點點頭。凱文拍拍我的背。
    “沒事，回去好好補補，我讓家裏煮了公子愛喝的魚湯。”說著凱文抬手，看看表“回去半個多小時，正好趕上喝。”
    呃？！半個小時能到家？我心中一陣錯愕。H市到A城，少說也有一千多公裏。隻聽見屋外一陣螺旋槳的巨大噪音響起。我不覺向窗外望去，隻見巨大的庭院中間的草坪上停了一架直升飛機。
    難怪可以半個小時到家了，我心中嘀咕。有錢人的出行方式就是不一樣。
    秦夜遲過來和我們告別，和凱文客氣了幾句。轉頭看向我：“羨一……你，照顧好自己。”我低頭嗯了一聲。跟著凱文上了飛機。
    隨著螺旋槳的巨大轟鳴聲，飛機緩緩升空。地麵上的一切越來越小，秦夜遲就這麼站在草坪上仰頭望著我，氣流的漩渦吹亂了他的衣服，頭發。但他依舊一動不動。直到縮成一個小小的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