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三月。
    冬日被積雪累彎的枝丫又冒出了嫩綠的新葉，遠望去像極了翠鳥羽上一抹嬌俏的點翠，蒼嵊峰的弟子們也都換下了繁重的布襖，穿上結實保暖的布衣，在晨春之即又開始了新一年的計劃。
    正逢農曆三月三，弟子們收拾著果酒準備著前往右峰的山上給犧牲的弟子們祭酒，恰巧葉照也要在幾日後出峰前往京城，於是葉疏便打算叫上葉安與趙水與弟子們一同出峰祭拜，順勢在山下的村落裏置辦些物品帶給葉照。
    “少爺不能去嗎？”葉安看向趙水。
    趙水堅定地搖頭道：“不能，上次出峰就已經出事了，這次峰主嚴禁下令不能放葉公子出峰。”再說葉疏身上的毒性尚未解開，還有未知的風險，他們不能再承著風險帶葉疏下山。
    葉疏歎了口氣。“算了，不能去就不能去了。葉安，我這有些東西需要你下山去買……你看看有什麼能買到的盡量買，買不到就算了，別跑遠了，還有，記得一路跟著趙水，一個人別瞎跑……”
    葉安點頭，接過他手中的清單，又望了望門口等著的趙水，道：“少爺，那我們先走了？”
    “嗯，萬事小心。”
    葉安笑眯眯地回道：“。好”
    此時天色已大亮，旭日耀眼的金芒如潺潺的流水般浮動在大地之上，為沉睡的萬物掛上了一層生機。
    前去祭奠的弟子們已經走到了山腳，從城牆上望去，如一粒粒的小黑芝麻般緩慢地移動在層層疊疊的群山間，葉疏楞看著弟子們遠去的身影，傻乎乎地竟想從中認出誰是葉安與趙水。
    “少爺，葉安他們也就走遠了，我們不如先回屋，此處風大，小心別染了風寒。”一旁的葉照提醒。
    葉疏“哦”了一聲，突然想道：“大哥呢？怎麼今日不見他人影？”
    以往葉照在清晨都會去院子找葉疏，也沒什麼大事，兄弟兩就坐在一起談天說地，亦或者是煮上一壺小茶慢慢品食。葉照雖不善交際，但對自己親弟弟的擔憂之心確是實打實的，他的叮囑不如葉母般細膩小心，但卻會顧忌到葉疏的方方麵麵，千叮嚀萬囑咐。
    葉平回：“今日葉大少爺似乎有事不能前來，昨夜還特意叮囑了一遍，少爺忘了？”
    聽他這麼一說，葉疏才回憶起昨晚葉照的叮囑，猛地一拍腦門，“對哦，差點忘了。”
    “……那少爺，我們現在是先回屋嗎？”
    葉疏點頭。
    “好。”
    當兩人路過練功台時，葉疏看向練功台左側曲曲折折的種上青竹的小路，回憶起了當時在潭邊放小荷花燈祭奠逝去弟子們的尚道途。
    突發奇想地，葉疏想去潭邊走走。
    蜿蜒的小路上鋪滿著枯黃的竹葉，步履踩在上麵發出“沙沙”的聲響，兩人悠然地走在小路上，當遠望見潭邊的小水亭時，葉平開口道。
    “水亭邊有人。”
    “有人？誰啊？”葉疏眯眼，隻見遠處小水亭模糊的模樣。心下感歎葉平的視力真好，那麼遠都能看見人影。
    葉平再細看了一番，不確定地說：“似乎是右護法。”
    “尚道途？”葉疏一愣。
    葉平見他遲遲不動，便道：“少爺，我們可還要前去水亭處？”
    “……哦哦，好、去。”
    水亭旁的尚道途正溫著一壺小酒，慢慢悠悠地靠在水亭木樁旁品酒，目光遠眺著霧靄縹緲的群山，今日他正穿著一襲月白寬袍，周身氣場悠然，遠看去就如一得道飛仙的仙俠。
    不遠處竹林的動靜皆收入尚道途的耳朵，聽著葉疏輕慢的說話聲，他舉著小酒蠱的手微微一頓，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賞著自己的景，直到兩人走近才裝似剛瞧見。
    “葉公子。”尚道途嘴角一挑，笑道。
    葉疏同樣回應：“右護法。”他身後的葉平也朝尚道途點頭問好。
    “葉公子來此可是有何事？”
    葉疏搖頭，“沒、沒事，就過來看看……”
    “也對，老是悶在屋子裏也確實無趣，葉少爺可以多到蒼嵊峰各處走走，除卻蒼嵊峰裏一些比較重要的禁地嚴禁踏入，其餘地方葉公子倒是能四處走走，叫上趙水帶路即可。”尚道途接著他的話繼續道。
    千盛節時放入的小荷花燈不是沉入潭中，就是被打掃的弟子撿起帶走了，此時潭麵一片寂靜，不時飛鳥掠過，在潭麵驚起一陣陣的漣漪。
    尚道途手舉起一小白瓷酒杯，對葉疏道：“溫酒暖身，葉公子可要一杯？”
    “不用不用，多謝右護法的好意，我喝酒易醉，喝不了的。”葉疏擺手。
    尚道途眉尾微挑，手腕一轉又將酒杯遞向葉疏身側的葉平道：“那葉平侍衛呢？”
    “多謝，不用。”
    “哎——”尚道途狀似遺憾道：“好酒，可惜了。”說罷，他自己喝起了那杯酒。
    葉疏隨便找了個空坐下，偏頭看向尚道途，道：“右護法來這，是……來喝酒的？”
    “是也不是。”尚道途輕晃頭，手指向弟子們前去祭奠的右峰，道：“我身負舊傷未好，若與弟子們一同前去右峰祭奠路途上出了事倒成了累贅，倒不如老老實實地待在峰中養傷，便想來這兒看看……”
    在這空寂的深潭邊，尚道途才能靜下心想想很多的事。
    ……
    再說峰門那邊。
    清晨剛有一批弟子出峰，不過半個時辰，守門的弟子又瞧見了遠處山路上走來的兩道人影。
    “是剛走的弟子們忘帶東西回來拿的嗎？”一身形魁梧的弟子道。
    他身邊個子略矮小的弟子疑惑地搖搖頭，“不像啊，兩人穿的都不是弟子服，唉——怎麼瞧著還一大一小，有個個子像小孩似的……”
    幾名弟子對視一眼。
    “外人？”但哪有趕隻身前往蒼嵊峰叫囂的外人，估計多半是蒼嵊峰中的老友。
    “誰去稟報峰主一聲？這、我們也不敢輕易開門啊，萬一放進去出了事怎麼辦？”
    “可峰主今日不是跟葉大公子有事在林聲樓要議嗎？吩咐了無要事不能前往，咱去了會不會擾了他們，到時候去了說不定還會被逮著猛錘……”一弟子心有餘悸地摸摸鼻頭，他就曾因莽撞而被白瑾堂收拾過一頓，現在回想都覺得不寒而栗。
    “那……找左右護法？”
    “可是在哪找？”
    “不清楚，唉，有誰知道的嗎？”
    隨著兩道身影離峰門越來越近，弟子群如熱鍋上的螞蟻般，急得差點跳起腳來。
    就在這時，一弟子突然想起，“哎——早兒我去練功台上茅廁的時候，好像瞧見了右護法提著個酒蠱往水亭那邊趕，該不會去那邊歇著喝酒了吧？”
    幾名弟子立馬就推嚷著那名弟子，“行行行，你快去，快去找右護法來。”
    “哎哎哎，好嘞！”
    ……
    葉疏與尚道途有一遭沒一遭地聊著，突然一名弟子就從半空墜下，還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嗆了一地的土。
    葉疏：“……”
    尚道途眼含笑意地看著那名弟子，“怎麼，地上太舒服了不願起來？要我過去親自扶扶你？”
    弟子打了個哆嗦，立馬鯉魚打挺從地上翻身起來，半跪道：“屬下不敢。”
    尚道途嗤笑一聲，“我倒看你們挺敢的，天天淨會折騰事，垮了蒼嵊峰的臉麵……罷了，什麼事？”
    “峰外有生人前來，屬下不敢隨意放內，故特來前找右護法定奪。”
    “生人……”尚道途將折扇半開把玩於手中，“可看清相貌了？”
    “這……”
    弟子為難地看著尚道途，眼一瞟瞧見一旁呆愣的葉疏，不好意思地笑笑。
    ……
    最後尚道途隨著弟子一同前往峰門處。
    兩人一前一後。
    一笑一哭。
    一眉目舒朗，一鼻青臉腫。

    作者閑話：

    滴——今日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