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男童便背著竹筐走入山林，起初壽諾還不知這娃兒又在搞啥新花樣，直到他在院門口送著兩人離去，轉身踏入小屋之時，注意到了門口角落的一筐滿滿的藥草。
    “藥、注意身子。”
    早上時，男童在收拾碗筷時似乎是這麼說的。
    “小屁孩！”壽諾老人眼眶微紅的將藥草小心放回了屋內。
    吱呀——
    小木屋的門又再次合上。
    兩人總算趕在夕陽的最後一絲光線斜落時走出了響山。雖然有些狼狽，但身上都沒有什麼傷，穆老重新理過身上的盤纏，確認一點不落後帶著男童走入村中。
    傍晚村中還是一片人海之景，穆老手牽緊了男童的手，低頭問道：“你想在哪家酒鋪休息？”
    男童指著一家門口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的店鋪，“那家。”
    於是穆老就帶著他走向那家掛著大紅燈籠的酒鋪。
    店裏吃食的人還很多，一樓基本上都擠滿了人，店裏的小二忙得不知東南西北，肩上掛滿了客人的衣物與汗巾，掌櫃的在前台算著賬，瞧見穿著一身寒磣的穆老與男童，漫不經心道：“二位客官是要吃飯呢，還是住宿呢？”
    穆老直接拿出銀子道：“我們先在這住上一晚，一間靠街的天字房，最好四周無人打擾，再送上些飯菜去。”他低頭看向身側的男童，“娃兒，有什麼忌口的沒？”
    男童搖頭。在響山時他跟壽諾老人天天就混著些蔬果野肉吃，確實沒什麼挑剔的食物。
    穆老話音剛落，一位店小二將兩人帶上了二樓。店小二想到倒是周到，把兩人放在了最右邊的一間天字房，對麵的屋子恰好就是貯存屋，樓道內沒多少惹人的雜音。
    小二手腳麻利的把屋內簡單收拾，對兩人道：“二位客官，還有沒有什麼要吩咐的？沒有的話我就先下去為二位備飯菜去了。”
    男童跑到窗邊的木凳上安靜坐著觀察外麵的景象，穆老則在門口拿了幾枚銅幣遞給店小二。
    “辛苦了。”
    得了小費的店小二情緒高漲，擺擺手道：“沒事沒事，客官還有什麼要吩咐的盡管吩咐就行了，有事喊我！”說完，他笑笑咧咧地走下樓去。
    關上了門，男童眼一轉看向穆老。
    “明早、走？”
    “是。”穆老點頭。
    街外燈籠所映襯出的紅光暈染著男童瘦小的輪廓，他一隻手抵著窗台撐著腦袋，另一隻手乖巧地放在雙膝之間，小短腿在空中來回擺蕩著。
    穆老慢悠悠地坐到椅子上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怎麼，你還不想去了？”
    男童前後搖晃的雙腿驟然停下，轉頭看向窗外。
    “沒有。”
    飯後，穆老感覺困意多了幾分，剛準備再喝點茶提提精神時，在桌邊收拾碗筷的男童開口道：“你睡、我可以守。”
    穆老感歎一聲，外衣也不脫就躺上了床，剛躺上床時還頗不放心地看向窗邊看景色的男童，見他兩隻小短腿在半空不斷晃蕩著，多說了一句。“娃兒，要是什麼動靜，你自己把我喊醒，可別亂跑啊。”
    男童被暖燈照映著的臉頰多了幾分乖巧之意，他點頭應答。“好，會的。”
    穆老的眼皮子越來越重，慢慢地就變成了呼呼大睡。
    半個時辰後，屋內響起了吵人的呼嚕聲。男童依舊看著窗外的長街，這時的街道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隻留幾家還未收拾完的小攤，男童的眼一直盯著街上賣冰糖葫蘆串的的小販，搭在雙膝間的右手有節奏地拍打著節拍。
    在離開蒼嵊峰之時，尚道途曾問過白瑾堂有幾分的把握能平安回來，白瑾堂頓了頓，回道。
    十分之九。
    此刻蒼嵊峰百廢待興，平日裏潛伏在暗地裏的仇敵們又怎可能安分下來看著蒼嵊峰再次恢複，時時刻刻關注著蒼嵊峰的情況，想發設法地去弄垮蒼嵊峰。而此時穆老作為江湖第一神醫的身份將前往蒼嵊峰，無疑對他們來說是一重巨大的壓力。
    現在穆老行動了，暗處的人也該有所動作。
    男童拍打節奏的右手停下來，等了幾息後，隨手從兜裏向窗外灑下一把碎末。
    啪嗒，啪嗒——
    一，二，三……
    男童心裏默數著重物掉落的聲音，直到最後一聲響起，整個街市再無半點聲音。
    “少一個。”
    他看了眼床上睡得毫無人樣的穆老，手腳麻利地翻出了窗。
    最後一名逃亡的殺手渾身哆嗦著躲進了一條漆黑的小巷，此時他意識已經昏迷了一半，整個人半點力氣也無。
    幾天前，七人接到指令準備刺殺出峰四遊的白瑾堂，一番商量下打算夜晚從隔壁空房裏翻入再翻上屋頂從上分兩批人包圍襲擊。然而就在這日，七人在樓下準備行動時，半空中突然灑下一把碎末，七人間瞬息間就已經倒下了五個，還有一個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後也倒了，唯有他反應快些捂住了口鼻，但也不免吸入了一些毒粉，隻能強撐著意識，借著幽暗的月光躲入隱蔽的角落。
    他顫著手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白瓷瓶，倒出十幾粒小藥丸就不由分說的直接塞入嘴中，待藥丸吞咽下肚後，他心才險險放下幾分。
    “沒用。”一道嘶啞難聽的聲音從他上方傳出。
    殺手僵著身子抬頭看去。一男童正蹲坐在他所靠的小巷的石瓦上，神情漠然地看著他，身後掛著的大紅燈籠的暗紅光線為他籠罩上了一層滲人的緋紅光暈。
    男童眨眨眼，“毒沒用、你也會、死。”他吐字雖磕磕絆絆，但平穩的語氣就仿佛在說“今晚夜色真美啊”一般寡淡，輕易地就否定掉了殺手的命。
    殺手驚恐的睜大了眼，從他那散射的瞳孔中，可以看去男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的身影。
    啪嗒。
    一道血跡濺射在爬滿青苔的石壁上，最後緩緩彙聚落成一滴滴的血珠掉落地麵。
    男童拍淨身上的灰塵，麵無表情地轉身回了酒鋪。
    第二日，早起打獵的獵夫在小巷裏發現了一具早已冰冷的屍體，那屍體瞪大的眼珠仿佛時刻就要撐爆開來，驚恐的長大嘴巴，脖頸處有著一道幾乎要將屍首分離的刀口，死狀極為慘烈。
    除此之外，在酒鋪的樓下還發現了六具屍體，幾人都穿著黑色的夜行衣，擺明了就是道上的事，除卻一些嘴碎愛聊八卦的人，其餘人見了都閉口不談，官府的人來了一聲不吭地將七具屍體收走後就再沒了動靜。
    唯獨慘的是那酒鋪的掌櫃，自家的酒鋪出了這檔子事，嚇走了不少的客人，第二天一早他就從幾位上門吃飯的熟人口中聽聞了這件事，在櫃台數錢算賬時，汗不斷從額上留下，大滴大滴的落到賬本上。
    白瑾堂在一樓和男童吃粥時聽小二聊起這件事，表麵上不動聲色，吃完飯後兩人在房裏待了會兒就拉著男童退了房速速離開。
    掌櫃見又有兩人退房，整個人又泄了氣，幾名店小二也無精打采的坐在空落落的凳子上，肩上掛著潔白的汗巾。
    在走出村口後，穆老猶豫了會兒，還是開口問道。
    “你幹的？”
    “是。”男童沒有否定。
    “為啥？”
    “偷窺，該死。”
    “……”穆老半蹲著拉著他的手，“那出去了你也要這樣對待其他人？有人好壞是幾眼看不出來的，不能那麼簡單粗暴的就動手了。”尤其像男童這種死腦筋的人，帶出去簡直就是個人間凶器。
    “為什麼？”男童疑惑地眨眨眼。
    “這個嘛。”穆老咂舌：“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娃兒，反正你記住出去別亂惹事就對了，像你昨晚做的那些就太張揚了，容易給身邊人惹麻煩。”
    “那、下次、藏著。”
    “那也不行！”穆老氣得差點跳腳，撓撓頭又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就隨便打哈哈道：“反正以後你別亂殺人就對了，多少是條生命，要殺就殺該殺之人。”
    “該殺之人……什麼是該殺之人？”
    “額，威脅到你有緣之人的性命的人就算是該殺之人了，還有罪大惡極的人，比如什麼邪教教頭之類的，能殺就殺，不能殺就跑，路還長，這些東西你慢慢學。”
    男童懵懂地點點頭。
    應該、懂了……

    作者閑話：

    這個男童是本文武力天花板大家信嗎？（doge）表要臉的作者想再求些枝枝♪(･ω･)ﾉ，回學校了能更快就更快點，雙更隨緣，每日日常一更，如果不更的話就是蠢作者有啥事耽擱了，八點半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