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廣場坐落在A市的市中心，有數千平方米的麵積。東邊有條碧清河蜿蜒而過，河對岸是一座晚清時期修築的歐式古堡。這次的光影表演就是以這座古堡為背景的。
    此時夜幕半垂，河上漂浮著數百盞燭燈，如點點螢火，朦朧璀璨。
    “很漂亮吧。”李陶然手捧刨冰，咬著勺子含糊地說，“聽我老爸說，天上八十八個星座每個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是很幸福圓滿的，但大多數的故事都有著一個悲傷的結尾……啊……我們每天都被上百雙委屈淒慘的眼睛看著呢。”
    很無聊的調侃，珞城聳聳肩：“那也不一定，人也好，神也好，都想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真的被某些人找到了快樂的結尾也說不定。”
    “快樂的結尾啊——”李陶然拉長了尾音，無聊地抓了抓頭發，“嘖”了一聲，“哪有那麼容易。”
    是啊，不是所有童話故事裏的王子跟公主最後都會快樂地在一起的。幸福的毛線團，哪有那麼容易被人抓到。
    “說起來，今天你特意把我叫到這裏究竟有什麼目的？”
    “哎？”李陶然拔高了聲音，扇扇手，“哪有哪有。”
    珞城一眼瞪過去，她立刻投降：“好吧，二班的班長趙家瑋送了我一款限量Burberry，讓我約你出來，我一直想要就是沒時間去買，剛巧……”她攤開手很大方地承認，“所以才把你給賣了。”
    果然。
    珞城無力地歎氣，掰著手指頭說：“這已經是第幾回了？還有，大小姐，你家已經富可敵國了，用不著一次又一次地賣我吧？”
    “有錢又有什麼用？”李陶然無所謂，“這個世界上，多得是錢買不到的東西，比如說友情、愛情，當然還有生命。”她頓了頓，“不過我已經告訴那個傻校草了，晚上九點見麵。所以這場光影表演可是我請你看的哦，隻有我們兩個看！”
    她伸手鉤住珞城的肩膀，忽然“砰”的一聲巨響，河對岸放起了煙火，一叢叢地躥上天空，炸開一朵朵五彩斑斕的花。
    “呀！真漂亮。”她拉著珞城跑到石橋上，仰起臉。
    那煙火極美，一重疊著一重，紅、藍、綠、紫交混著編織成綺麗的幕布，襯得人眼眸也明亮起來。
    橋上的視野極好，下麵是波光粼粼的湖麵，岸邊亮著琥珀琉璃燈，火光燈光相映成輝，燦爛耀眼。時而有習習微風輕柔地拂過湖麵，漾起層層漣漪打碎了一湖金色。
    不知被誰擠了一下，兩人的刨冰齊齊掉在地上。
    李陶然惋惜道：“啊……我剛吃了兩口！”說完，她賊賊地瞧了珞城一眼。
    珞城無奈：“好好好，大小姐，我去幫你重新買一份。”說完便推搡著擠出人群。
    冷飲店在廣場對麵的街上。
    珞城低頭看了看表，離光影表演還有不到十分鍾的時間，於是幹脆挑了條捷徑走。
    八點鍾的光景，市區最繁華的地段，卻也有幾處沒有燈光、黑黢黢的角落。
    珞城怕來不及趕回去，心裏著急，走得急了，就沒看清路。不知被什麼給絆了一腳，險些直通通地栽倒。
    回頭想細看時，忽然感到身後有人。
    她下意識地蹲下身子，就聽到“嗖”的一聲，一道寒光從她頭頂擦過，冷汗立時滾了一身。
    “什麼人！”
    幸虧平日裏她的身手還算靈巧，不然這刀子估計就要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了。就像上次她偷偷帶李陶然在路邊吃的那種白斬雞，被斬斷的刀口沒洗幹淨，還帶著血，露出森森的白骨。
    珞城不得不佩服自己，都這個時候了還能想起這些。
    她往後退了一步想避開那人的攻擊，不想他們居然有兩個人。先前她被絆倒也並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蹲在暗處下了絆繩。
    這下可糟了。
    珞城心裏有些慌了，下意識地轉身要跑，胳膊卻被人扯住，一把帶了回去。
    明晃晃的刀鋒正好比在她的臉頰上，冰得她一個激靈。
    “臭丫頭，別亂動啊，不然可別怪我失手刮花了你的臉。”
    另一個男人抖出塊髒兮兮的布，用力塞在她嘴裏，笑道：“這次的貨色不錯啊，要是賣到X國去，肯定能賺一筆。”
    原來是人口販子。
    珞城暗想，都這個年代了怎麼還會有這種亡命之徒？
    “那也要先讓老板看過才行。”另一個反駁，掏出繩子要捆珞城的手腕。
    珞城做樣子似的掙紮了兩下——其實她倒也不是不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
    最近A市平白多了許多離奇的少女失蹤案，難得給她碰上了，倒是想看看這位幕後的老板究竟是怎樣一個窮凶極惡的家夥。
    “喂，在鬧市區就敢做這種買賣，膽子倒真是不小啊。”輕蔑戲謔的話語從背後涼涼地傳了過來，兩個歹徒嚇了一跳。
    “哪來的不長眼的混小子，快給我滾出來！”
    珞城的身子被人鉗製住，轉過頭隻看到一道被殘燈拉得長長的影子，眯起眼睛望過去，倒是覺得熟悉，心中不由得想：該不會是那個家夥吧……
    她的想法很快就被證實了。
    黑暗裏的人漸漸顯出輪廓，雖然看不清樣貌，但從那雙眸子裏透出劍鋒一般清冷的光。
    啊……果然是他啊！
    珞城有種泄氣的感覺，忍不住想，也不知此時被綁架的情況好一些，還是被他救後的情況好一些。
    “趁我還沒有生氣，你們最好快點從這裏滾出去。”男人的聲音很低沉，聽得出來是最後的警告。
    “臭小子，你別多管閑事！逼急了老子，連你也做掉！”
    珞城心中暗歎：以後再也不貪近走小路，免得招惹這麼多麻煩。
    其實一點也不麻煩。至少對那個人來說。
    不過是三兩下的工夫，他們兩個已經站在碧清河岸邊大眼瞪小眼了。
    “你身手真不錯，哪兒練的？”珞城沒話找話說，偏過頭看到帥哥臉上有些不太爽的冰霜模樣，心裏少了幾分底氣。
    終於……
    “你下午為什麼沒等我？”
    “啊？”
    “我說過，下課見。你為什麼要逃？”
    逃嗎？她哪有。
    隻是……不想見他而已。
    “我跟同學約好了晚上有事情，如你所見。”
    “你那麼忙？”
    “至少沒太多的閑工夫。”
    說完就看到賀諦眼角輕挑，珞城下意識地渾身一緊。隱約記得從前的那個人，生氣的時候就有這樣的習慣動作。
    不由得後退，全身防備起來：“我隻是開個玩笑。”
    “是嗎？”賀諦揚起眉梢，似笑非笑，“那我就幫你創造幾天的……閑工夫。”
    他湊到她耳邊，仿佛挑釁似的對她低聲道：“你很怕水，對不對？”
    話音剛落，不等珞城反應，賀諦對著她的身子就是用力一搡。
    珞城站得本就靠近河邊，踉蹌了一步連呼救都來不及就直朝水麵跌落。
    像是被人按下了消音鍵，四周的喧鬧全都消失了。黝黑的水麵像一張巨大的網，猙獰地瞬間就將她吞沒。
    撲通一聲落水後，花白的水紋層層綻開，細碎的水珠子疊蕩著四散開去。
    她不停地下墜，徹骨的寒冷一絲一縷地纏裹上來，像蠶繭一般，任她怎樣掙紮都掙脫不開。就像是盛夏裏吃了極寒的冰，整塊整塊地湧到心肺裏，讓她無法呼吸。
    窒息的感覺隨著跳動的血脈漸漸傳播到四肢百骸，珞城覺得自己難過得快要死去了。
    她的意識漸漸有些迷離，眼前的景象不住地旋轉變換，最後成了一個明豔的方框。裏麵是些生動的景象，就如老舊的畫片戲，一幀一幀地播放著，精致地投到眸子深處，那樣明晰。
    仿佛是前世的幾枚碎片，恍恍惚惚地在水中飄蕩。
    那個沾了一身濃重黑夜氣息的男人在回憶裏淡漠地轉過頭，對她說，喝過冥界之水的人，永遠都離不開冥府……
    忽然心中一陣發慌，珞城茫然地睜著雙眼，周圍的一切全都變得那麼模糊。
    胸口憋漲得難受，像要爆炸一般。眼前也開始發黑，意識一絲絲地從身體裏抽離出去。
    就在珞城快要絕望的時刻，忽然覺得手臂一暖，有人拉住了她。
    “咳——咳！你！”好不容易咳出一大口水，珞城瞪著眼前笑得邪氣的人，憤怒地喘著粗氣，卻不知該罵他些什麼才好。隻覺得身體難受到了極點。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喧鬧，看到有人落水，人群立刻往這邊聚集過來。
    李陶然第一個撲過來，抱住她上下檢查：“你這是搞什麼呢，怎麼買個冷飲買到河裏去了？”
    賀諦搶在她前麵說：“她不小心滑了一下，掉進河裏去了。”
    珞城氣得眼裏冒火，心想：要不是你推我，我能掉下去麼！可嗓子火辣辣地痛，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管怎樣，先送到醫院去吧。咦……你不是那個轉學生……賀諦嗎？能不能先幫我把她扶出去，我家的車停在外麵，廣場這裏不許車開進來。”
    賀諦勾起嘴角笑道：“不用那麼客氣。樂意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