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
    比菜皺著眉，意識模糊地搖了搖頭。周圍是此起彼伏的交談聲，吵得她頭痛欲裂。
    連好好地睡一覺都不行。比菜很想狠狠地把那些人罵一頓，可是眼皮就像不聽使喚似的，怎麼也睜不開。
    嘴唇很幹，喉嚨像是被火燒著一般。
    比菜難受地呻吟了一下，直到有股濕漉漉的感覺傳來，黏糊的液體侵襲了她整張臉。比菜猛地掙了一下，瞬間睜開了雙眼，茫然地瞪著近在咫尺的大帥。
    “走開啦！你太惡心了！舔臉就舔臉嘛，幹嗎連我的嘴也要舔？把我的初吻還給我！”
    看見大帥嫩紅色的舌頭慢慢靠近自己，比菜下意識地揮開它，坐了起來，狠狠地瞪視著它。
    很快，比菜就意識到有些不太對勁。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瞳孔倏地放大。映入眼簾的畫麵讓她詫異不已，甚至有些難以置信。
    這是一條幽暗狹窄的小巷，暗紅斑駁的牆上潮濕一片，腐臭的黴味彌漫著整條巷子。
    從窄小的巷口向外望去，外麵似乎是一個很大的廣場。在血紅色落日的照耀下，可以看到廣場上擠滿了各種各樣不同膚色的人。他們大多打扮得相當隨意，許多人甚至赤裸著上身，隻在腰間纏一塊寬厚的布條用來束縛住布質的長褲。
    隱約傳來的交談聲很雜亂，有英文、西班牙文，還有好多比菜分辨不清的語言，即使是從小在教會製孤兒院長大的比菜，聽起來都覺得有些費力。
    迷惘的孤寂感讓比菜感到不安，直到看見身旁躺著還沒清醒的韓啟後，她整個人才又精神了起來。
    太好了！
    不管這裏是哪裏，至少有個稍微熟悉些的人陪著自己。
    比菜興奮得幾乎想大叫，卻又不敢引起巷外那些人的注意，隻好硬憋著，徑自抱過大帥擋在自己身前，靜靜地等待韓啟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越來越昏暗，巷外廣場上聚集的人也越來越多。
    就在比菜快要失去耐心想自行出去打探一番時，韓啟終於呻吟了一聲，身體輕輕一顫。
    比菜連忙激動地衝上前去，迫不及待地推搡著韓啟，小心翼翼地叫喚：“喂，喂，快醒醒，再不醒來，食人族會把我們吃了的！”
    比菜邊說邊警惕地望著巷口。這些人讓她很容易就聯想到了傳說中的食人族。
    “你是誰？！”韓啟睜開雙眼，麵對著陌生的臉，反射性地皺起眉頭。
    此時，反倒是比菜清醒得多了。
    她眨了眨眼，試探性地伸出手指在韓啟眼前晃動了兩下，被他毫不留情地推開後，她反而更興奮了。
    “你能看見了？”
    她的話總算讓韓啟反應了過來，皺了下眉，目光在四周轉動了一圈，當周圍的畫麵清晰地映入眼簾時，他幾乎能確定自己是真的複明了，同時也認出了比菜那聒噪無比的聲音。
    “剛才在醫院的人，是你？”
    “嗯嗯。”比菜頻頻點頭。
    韓啟的複明似乎是這一係列莫名其妙的遭遇中唯一的收獲了，這讓她感到喜出望外。
    就像比菜想象中的那樣，恢複視力後，韓啟的眼神比先前更深邃了，眉梢微挑，嘴角掛著一絲不耐，整個人透著股頹廢淡漠的氣質，卻誘人極了。比菜看著看著，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吞了下口水。
    “你看起來真……特別。”韓啟緩緩收回打量的目光，諷刺的笑爬上臉頰。
    眼前這人的打扮實在是讓他無法苟同—亂成一團的短發、寬大鬆垮的外套、髒兮兮的臉頰……除了那雙格外有神的大眼之外，韓啟幾乎在她身上找不到其他優點。
    “特別？”這個評價讓沒有絲毫覺悟的比菜癡癡地笑起來。
    “嗯，即使是個男孩，也沒必要那麼不修邊幅吧。”
    “什麼？！我是個女孩，貨真價實的女孩！”比菜邊說邊挺起胸，試圖為自己的話提供強有力的證據。
    “女孩？！”韓啟顯得很震驚，細細地打量了她很久之後，才稍稍有些信服，眉頭卻比先前皺得更緊了，“我想，你如果不挺胸的話，這句話會更有說服力。”
    比菜想到韓啟先前對她的評價，感到有些沮喪。她不介意被誤認為是男孩，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隻是接受不了“不修邊幅”這四個字。這位少爺以為人人都像他那麼好命，生來就有個有錢的老爸嗎？
    離開孤兒院後，比菜就一直半工半讀地維持著辛苦的生活，三餐從來都吃不飽。
    對於她來說，能活著已經是種奢侈了，哪還有心思去收拾、打扮自己？
    越想越覺得難受，比菜不滿地橫了他一眼，退到牆邊，不打算再理會他。
    “這是哪裏？”韓啟不擅長安慰人，即使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重了，他也隻是環顧四周，轉開了話題。
    很快，他就意識到了周圍的不同尋常。
    必須收回剛才的評價，因為比起廣場上的那些人，比菜的打扮實在算不上特別。
    “我怎麼知道，醒來就在這裏了。”考慮到現在的情況，他是她唯一可以依賴的人，比菜收起心裏的不快，語氣也軟了下來。
    兩人麵麵相覷了片刻後朝巷口走去。
    突然，廣場上傳來一聲大喊，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兩人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發出喊聲的那個人赤裸著上身，褲帶係在很下麵，讓他那偌大的啤酒肚看起來更加明顯。棕色的長發像是很久沒有洗過了，耷拉在肩上，散亂的胡子幾乎覆蓋了他的整張臉。
    “孩子們，交易馬上開始了。”
    他交叉著雙手，居高臨下地站在廣場正中的高台上，流利的英語、響亮的聲音衝破人群的喧囂，回蕩在廣場上空。廣場上的人們紛紛向高台的方向聚集，各種各樣的人簇擁在一起，在夜色中形成了一道壯觀的風景。
    “交易？！”韓啟和比菜回過神來，異口同聲地重複。
    驚叫聲引來了旁邊人的注目。
    “嗨，東方人？”
    比菜轉頭看向與他們打招呼的那個人。他是一個黑人，昏暗中隻有白森森的牙齒能讓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看著他們的眼神放著異樣的光彩，這讓比菜感到渾身不自在，禁不住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兩步。
    韓啟聞聲轉過頭，下意識地把比菜護在了身後。
    這細微的動作讓比菜心頭一暖，又是那股味道，淡淡的甘菊香。直到此刻，比菜才意識到，這是韓啟身上的氣味—讓她莫名安心的味道。她乖乖地待在了韓啟身後，沒出息地偷偷探出頭，睨著那個黑人。
    “嗯，這裏是哪裏？”韓啟鎮定了下來，冷靜地用英語和黑人攀談，試圖探聽一些消息。
    “嘿，這是著名的地下交易市場，每天晚上會有很多人來這裏販賣奴隸。那些……”他指著高台周圍的一小撮人，“都是等待買家的奴隸。不過你們放心，東方人總是特別搶手。”
    黑人用有些羨慕的眼神望著比菜。他太了解那些買家了，像比菜這種個子嬌小的東方男人在這裏是最搶手的。
    至於韓啟……
    那個黑人隻敢用餘光偷偷地打量他。這個男人一點都不像該出現在這裏的人，他身上有股掩蓋不住的貴族氣息。他雖然衣著奇特，卻很清爽，長發有條不紊地束著，看起來更像一個買主。
    “販賣奴隸？怎麼可能！都什麼時代了，竟然還有這種事？”比菜一時激動得忘了害怕，倏地從韓啟身後躥出，大叫了起來。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黑人一定是在和他們開玩笑！
    沒料到對方隻是聳聳肩，豪爽地大笑起來。
    “這裏是十七世紀中葉的利加達—地下交易者的天堂！在這裏，什麼都有可能！”
    “見鬼了！”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
    韓啟的眉頭漸漸蹙起，他伸手撫了撫額頭，仿佛若有所思。比菜則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口中喃喃自語著：“利加達……十七世紀……”
    “嘿，朋友，這狗真不錯，估計比你們倆還值錢……”
    那個黑人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韓啟卻完全沒有心思聽下去了。
    他們回到了從前，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難道之前小販說的那個關於“悔鏈”的傳說是真的……
    從震驚中醒悟過來後，他開始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他清晰地記得地震發生前，自己正在擺弄“悔鏈”，心中不斷地祈求這條“悔鏈”能夠顯顯靈帶他回到過去。
    可他卻怎麼也沒想到它沒有把自己帶到火災那晚的丹麥，卻帶他們來到了幾百年前的利加達。
    既然如此，那一定會有辦法回去！
    韓啟下意識地攤開雙手，可哪裏還有“悔鏈”的影子，糟糕！一定是發生地震的時候弄丟了！
    該死！
    韓啟暗暗咒罵了一聲，開始低頭四下尋找“悔鏈”。
    他要回去，要去救夏茉！
    “竟然是十七世紀的北歐，太神奇了！”
    比菜慢慢地回過神來，忘了去理會韓啟的不對勁，也忘了去防備陌生人，反而興奮地纏上了那個黑人。
    “你快說些這邊好玩的事情給我聽聽。被買去的奴隸會如何？能吃飽嗎？會有暖床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