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蓉兒……莫非你一夜都沒睡？看看這對黑眼圈，無論是顏色還是範圍都堪稱極品，連熊貓都要自歎不如。”賀蘭靖囂張地笑著並舉起叉子向我示意。
    徑直坐下吃早餐，望也不望他一眼，應付這種得意洋洋的嘲諷挑釁，最有效的就是——無視。
    “怎樣？有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
    無視，無視。
    “要不要我幫你想想？啊——差點忘了，我不能幫啊……哈哈！”幹笑幾聲後發覺我毫無反應，“咳——”賀蘭靖無趣地幹咳結束他的示威。
    無聊。呆瓜。傻蛋。心裏暗暗取笑他。
    賀蘭靖反複端起、放下紅茶，終於無話找話地問，“蓉兒上午有什麼安排？要不要我陪你出去逛逛？聽說城東的梅花開得很美。”
    我嚴肅地繃著臉搖頭，“不要。”
    “那去濼園泡溫泉？”
    “也不要。”暗笑，想不到賀蘭靖你也有這個毛病。
    “那你想去哪裏？”
    “咳……”清了清嗓子，望著他期待的表情，我忍不住嘲諷一句，“你在掩飾什麼？”
    賀蘭靖瞥了我一眼，也繃起了臉，不再出聲。
    得饒人處且饒人……但我沒有這樣做，反而是笑嘻嘻地繼續挑釁，“是不是對這次打賭沒信心了？後悔了？不過，晚咯……”
    劇痛，下巴被掐緊，“我縱容你不表示你就可以一再放肆，你最好記住這一點，不然後悔的就是你。因為你還在我手裏，我可是隨時都可以反悔的！”賀蘭靖撂下狠話，甩手就走。
    我揉揉下巴，衝他背影狠狠地說了句，“對，反悔吧，我隨時死給你看，別以為你拽住線我就飛不了，大不了一拍兩散。”
    賀蘭靖頓時停下腳步，回頭，一副恨不得噴火的凶神惡煞狀，“蓉兒，你以為能用死要挾我？如果你還希望這個賭局繼續下去就給我乖乖閉嘴去想辦法別再惹我發火，否則你就是想死也死不了。”
    我低下頭，不再逞口舌之強。
    不抓緊時間激怒你，恐怕以後就沒這種機會了，捏緊拳頭，我也在掩飾緊張啊你沒發現麼……因為我也沒把握。顏詩詩，蕭蓉，勉強加上杜霄傑，這是我手中僅剩的可以利用的三隻棋子，可控製權卻根本不在我手上。
    一夜苦思，局勢著實混亂。
    這邊三天後便是第三輪祭天，再有六輪就要麵臨蓬萊之爭，結局無法定言。
    若能僥幸憑自己的能力回到夢國，爾後麵臨的依舊是爭權奪勢的勾心鬥角，且夾雜著魘國勢力顯然較之前更為艱辛。
    選擇背叛親情，我也無法得到想要的愛情。
    背叛自己的心情，亦是無法得到真實的親情。
    不管哪一條路，都不是大道，但無論我的選擇是什麼，隻要我存在，這樣你爭我奪的局麵就會繼續下去。
    其實隻要是能讓天下太平的，都能算是好結局吧……可我們都在堅持什麼？莫非人心真的就是蛇吞象？無視民意，一意孤行，隻因為那不斷膨脹無法滿足的權欲之心。
    我身在塔尖，身在牢籠，身不由己。
    丟下餐巾，我決定去碰碰運氣。
    侍衛一路尾隨，我置之不理。然而議政廳外終是被攔下，我怒視攔住我的侍衛，他視若無睹。
    “你知道你攔的是誰嗎？”我不得不怒斥。
    “請見諒，屬下隻是忠於職責。”
    看古裝戲時每每對於此類情景嗤之以鼻，總會暗笑你是誰又如何，總有壓得住你的人存在。如今置身其中，才知原來有身份有權利卻無力行使是如此讓人絕望，無怪總會讓人失態發狂。
    我捏住拳頭忍住怒火，不想失態，就這樣瞪著侍衛僵持著。
    “嗐——”伴著一聲低歎賀蘭靖突然出現，拉過我，“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棄，進來吧。”
    朝議已經結束，隻見眾人都在告退。
    賀蘭狄、賀蘭雷都顯得憂心忡忡。前線告急吧，果然啊，再怎麼說夢魘兩國已經統一戰線了啊。
    “丫頭你跑來這做什麼？”賀蘭狄打量著我。
    “誒——”我趕緊笑笑，“我想，去蓉姐姐家玩，昨晚參加了她的生日舞會，覺得很投緣，而且我也沒來得及準備禮物送給她，所以，想再去一趟，補禮，順便聊聊。”
    “嗯——”賀蘭狄微笑點點頭，“不錯，女孩子家就是應該多交際交際，聯絡處理好親友團的感情，這樣男人才沒有後顧之憂。話說回來，你打算送她什麼？”賀蘭狄眼內精光頓現，望著我空空的兩手。
    “嗯——”我拖著音，突然靈機一閃，掀起耳邊的垂發，露出賀蘭靖修好的小耳釘，“這個，由少主賀蘭靖親自訂做和女王佩戴過的耳飾，沒有什麼比這個更榮耀的了。”我保持微笑，不顧賀蘭靖用力掐緊我手臂的手指。
    賀蘭狄不語，轉了視線看定我身邊的賀蘭靖。
    賀蘭靖垂頭不語默認，賭局持續有效。
    “那麼靖兒，你陪她去，多帶些人以防萬一。”
    “是。”
    我故作親密挽住賀蘭靖，“那，靖哥哥，我們走吧。”
    走出賀蘭狄的視線範圍，我便拉下臉，鬆開手。
    “你敢！”賀蘭靖低沉的聲音，怒不可遏。
    “我敢什麼？”我甜笑著回望他，天真無邪。
    “你敢把它給她，你盡管試試。”
    “送出去的東西，你認為自己還有支配權麼？”
    “蓉兒，我僅剩的理智讓我再一次警告你，不要再火上澆油。”
    我冷哼一聲不再挑釁，識時務者為俊傑，目前是個好機會，不能毀掉。況且，訂魂咒，留著也未必不好，等真正逃脫了再處理掉就是了。
    片刻的安靜後，突然賀蘭靖輕聲笑起來。
    “幹嘛？”我莫名其妙地盯住他，就算說是我聽話，也不至於笑成這樣吧。
    “蓉兒，剛才你在爺爺麵前，叫的那聲‘靖哥哥’可真好聽。”
    “哼。”
    賀蘭靖挑起我下巴，“雖然知道你是利用我，但還是挺甜的，再叫一聲如何？”
    “啪——”甩手打開他的“爪子”，“慢慢回味吧，有那一聲該知足了。”
    “是是，我知足了，我會不停在腦海裏回放你的那聲‘靖哥哥’，然後反複回味的，哈哈哈……”
    強烈無語。
    這個人，總覺得比宇文嵇還要複雜難懂，即便如此接近，即便常常以為揭穿他的真麵目了，也依然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就像是隨身帶著無數個假麵一樣，卻又每每讓人覺得真實誠懇。
    我撇了撇嘴，問，“你不是說袖手旁觀的嗎？為什麼還聽外公的命令來監視我？”
    “不跟著，我怎麼旁觀？”他反問，我便被這話噎著了。
    “蓉兒……你心心念念地要離開，究竟有什麼牽掛？蓬萊島麼玄靈宮麼？由我們奪過來不成麼？”賀蘭靖軟化的語氣有無限的深情。
    我搖頭不語。
    “蓉兒，那你是想念誰？讓我取代他的位置，由我來保護你，可以麼？”
    我依舊沉默。
    “紫發的澈？還是黑發的嵇？是他吧，能讓你發狂地逃離卻又毅然回頭的……”賀蘭靖的手突然在自己的肩頸間來回摩挲著，“真的很痛。”
    “到啦！到啦！我們下車吧！”我雀躍歡呼，逃避在心裏找尋他問題的答案。
    “蓉兒，”賀蘭靖用力拉住往外衝的我，“蓉兒，我不舍看你背負太多的責任讓你變得心機重重，也不願看你變得多疑善變心狠手辣，我隻想讓你維持這份純真，我想要你每天都快樂地笑，所以，讓我卸下你的負擔，由我來承擔你的重任，我們不要賭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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