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嵇依然讓小藍來服侍。
    小藍一見我，眉宇間就充滿了“果然如此”的意味。我也懶得解釋，睡袍、半夜，百口莫辯，越描越黑。
    滿頭的青絲在水裏水藻般漂浮散開。無憂，無憂。霧氣氤氳，模糊了視線。原來這就是死裏逃生的感覺。也許我不該這麼快就出手，逼急了兔子會咬人，更何況是後媽。
    帶著一身清爽走出浴池，接過小藍遞來的浴巾，我忍不住八卦，“你家少爺，平時是什麼樣的？”
    “二少爺，他很體貼，雖然有時你會覺得他有點壞，但其實他心地很好，而且他很孝順，夫人最疼他。”她站在一邊，一邊遞給我幹淨的衣物。
    “還有呢？”
    “雖然外界一直認為二少爺他吊兒郎當不務正業，但是我覺得少爺一點也不會比大少爺遜色，他隻不過是深藏不露。”
    “你喜歡你家少爺？”我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不瞞你說，是喜歡，沒有誰會不喜歡少爺。”她坦蕩蕩地昂頭直視我。
    哇嗚，我連連感慨，看來宇文嵇魅力無窮嘛，“不過，歐陽瑜說你家少爺沒有心，永遠都不會愛人。”
    “歐陽瑜？她現在隻是葉瑜而已，不管任何人都不會愛她那種目中無人的人。少爺不是沒有心，隻不過沒有遇上值得他在意的人。”她小心地覷著我的臉色。
    我不在意地笑笑，“那你覺得他對我有心嗎？”
    “不覺得……他對誰都可以這麼體貼，他也沒有特別對待你。”她小聲地說。
    了然，我搖頭笑著說，“果然是個流連花叢的偷心賊。”我沿來路抬腳就走。
    小藍突然在身後說，“不是，少爺也有牽掛的人。”
    我停下，背對著她，“我不需要知道他的情事，帶我去見他。”小藍應著“是”，然後快步上前帶路，無論他對我是不是例外，我始終是他帶回來的客人，這點她還是很清楚。
    踏進宇文嵇的別苑，隻見他站在院中樹下的陰影裏，背對著我們，很快轉身向我們走來，跟著我們一起向屋裏走去，一邊向小藍交代：“等下煮壺咖啡和做幾碟點心。”突然向我大呼小叫，“你幹嘛不穿鞋！”
    “忘了。”我隨口應著。
    “有人會忘了這個嗎？”
    “好吧，你不看你給拿的那鞋子，又高又細又尖的跟，你想謀殺我？還是想要我拿那鞋跟刺殺你？”
    “我喜歡不行嗎？再說它根本就不算高，也漂亮。”
    “喜歡就自己去穿嘛！戀鞋癖~”
    他氣結停下，我暗自得意，越來越喜歡揶揄他，物極必反嘛，我被他氣極了所以要反他。
    突然他在身後攔腰把我騰空抱起，一邊狠狠地威脅，“聽著，下次再激怒我我就這樣把你丟進海裏喂魚。”
    “你不敢。”我笑著回敬。
    他瞪著我，“你試試看我敢不敢。”
    我笑笑閉嘴，有求於他還是適可而止好了，反正沒損失，還省了走路的力氣，一不小心卻瞥見小藍一臉受驚的表情，我心裏繼續偷笑，很好，很好，生活很美好，除了後媽一切都很美好，還除了戰爭，還有……打住！再想就不美好了。
    宇文嵇狠狠地把我丟在沙發上，“嗷！”我配合著慘叫一聲，其實沙發很軟，他的力道很小。裝模作樣的家夥，不就是要個台階咩，給你就是。
    隻見小藍低頭走開，經過我身邊時，偷偷瞟了我一眼。
    “哼！”他坐下，“知道痛就好，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哼。”我也冷哼一聲，“彙報工作吧你。”
    “哼！剛收到消息，我派去的人都混進鬧事隊伍裏了。”
    “哼，幹得不錯。”
    “哼！還用說。”
    “哼，還有呢？”
    “哼！他們在南箕發現了一個藥師，是當地唯一的一個藥師，不過聽說有點古怪。”
    “你哼夠沒有？”
    “哼！”
    我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盯著我恨恨地說，“真想掐死你。”
    “好啦，好啦，”我擺手，“不要生氣了。”
    又是一聲冷冷的“哼”，他的目光也冷冷的。
    和上官宏拒人千裏的冷不同，他的冷就像長年不化的極地冰原，讓身邊的人不由地心生寒意，就像他身上與生俱來的致命氣息。我一時緊張便又控製不住壞毛病，開始胡言亂語起來，“不許再生氣了，做人不能這麼小氣的，不然我以後就要叫你小氣嵇，簡稱小——”
    “閉嘴！”他打斷我，捏住我的下巴，又一次俯身鼻尖直逼鼻尖，眼底怒意如火，沉聲說道，“不準拿我的名字開玩笑。”
    “你知道什麼方法讓人閉嘴最有……”我急忙住口，訕訕地笑著不敢再吱聲，一邊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我竟忘了這話是他說的，而且很明顯地帶著極度曖昧的暗示。
    他盯著我，突然笑了，接著鬆開手站起身，我聽見小藍的腳步聲傳來。
    “澈情況怎麼樣？”我小聲地問。
    “還在途中，預計明夜至後日清晨可以抵達。”
    我接過小藍遞來的咖啡，輕聲說，“謝謝。”她站在一邊小心地看著我們，臉上各種表情輪番上場，好奇、不解、恍然又自我否定……
    宇文嵇笑著向她說，“小藍，你可以去休息了，這裏沒事了。”
    “是。”她垂首離開。
    “藥師什麼時候到？”我轉頭向他提問。
    他架起腿，“這兩天，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
    “再次裝傻，並且，在藥師未來之前，我想先麻煩你每日都暗中帶我來這裏，不管換掉多少東西始終是防不勝防，防不得還是隻有逃。”
    他輕輕點頭，“白天再讓小藍為你收拾客房。”
    “好，另外，熹的事，你有沒有辦法確認？太後一直在謊報軍情，希望這一次也是假的。還有一部分軍權在她手裏，要想想辦法才行。”
    “沒辦法，不過確實感覺不到他的氣息。隻要等到澈抵達就會知道，我實在分不了身過去，最近太後也盯上了我。”
    連宇文嵇也被盯上了，我放下杯子，輕聲道，“我讓澈第一時間製造機會先下手殺了邱仲。”
    他呆望著我，良久，“我從沒想到，你也會有心狠手辣的一麵。”
    我嫣然一笑，輕淡描寫地說，“我逼急了太後，她欲除掉我，你們便是她最大的障礙。如果能夠保你們平安，我寧殺錯也不放過。”
    他看著我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未知生物。
    我甜甜地笑著回視他，這是我的亂世，是命中注定的因此我無法選擇，既然這樣，我走出的每一步也同樣是注定的，無所謂對錯，即使罪大惡極我也要心安理得。因為他們是我唯一的珍寶，我已經失去了其中一個，我不會再讓人輕易地從我手裏奪走他們任何一個，我會不擇手段去結束這一切，隻要目的達到，所有的手段都是正確的，這是從後媽身上學來的，總有一天我會青出於藍勝於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