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九章 人比黃花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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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還沒回來。
已是仲冬季節,天氣就寒冷了。蕭蕭寒風起,滿園花絮飄零,衰草連著衰草,煙靄紛紛。滿目的蕭條,滿目樹葉枯黃,這引起了休休無限的惆悵,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這天涵園裏來了一個人,自稱是天際的同僚。燕喜在天際結婚那天見過,便請他在正廳落坐,雙方施禮後,來人告訴了休休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天際被捕了。
休休聞言變了臉色,一時手足無措,慌不迭的問道:“請問先生,我家夫君到底犯了什麼事?”
來人娓娓道來:“此事本屬機密,在下也是無意得知才匆匆前來告訴夫人。嵇明佑大人的好友劉老爺有批貨要送至西南,嵇大人特囑詹大人和天際兄一同親自押運,到了江寧,那貨不知怎的被截了,對方想是早有準備,請了吏部、刑部的人拆箱查看,結果發現都為宮廷禁物,私運私藏宮廷禁物本就是犯了殺頭之罪,何況數目巨大。詹大人和天際兄即被拿下拷問,詹大人供出嵇大人的名字,現在連嵇大人也被禦林軍抓了,聽說還牽涉到穆氏許多人,現在朝廷風聲鶴唳,看樣子這次穆氏家族土崩瓦解了。隻是連累了天際兄被卷了進去…”
休休的身子已經搖搖欲墜了,燕喜急忙扶住她。休休哀聲問道:“天際受拷打了是不是?他現在人在哪?”
“還在押解回京城的途中,這兩天就到了。此番事情嚴重,天際兄必會關在刑部大牢,夫人急著去,想必不會讓您進去的。”
“那我怎麼樣才能見到他?”
“夫人可以找沈丞相,丞相權威高,天際兄是他女婿,他跟刑部一說,刑部肯定放人。”
來人匆匆走了。休休傻呆著,倒是燕喜在旁催促道:“小姐不必驚慌,快去找相爺,請他想個萬全之策。”
休休醒悟過來,是了是了,她隻能去找他,盡管兩人視同陌路,可為了天際,她隻能去求他了。
她在沈府等到了他。休休的到來沈不遇很是吃驚,更讓他吃驚的是,他的這次行動中,竟讓楮天際牽涉進去,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盡管他不喜歡楮天際,也不看好他們這段婚姻,他的目標很明確,他對付的是穆氏。
她分明是來求他的。他想起以前她對他的諸多不敬,此時正是磨她銳氣的時候,他不能輕易就答應了她。於是,他的口氣轉為生硬:“你要我放了他?那怎麼行,這是刑部的事,我這個做丞相的,也不能假公徇私對不對?”
休休沒料到他竟斷然拒絕了,一時蒼白了臉,默不出聲。
他有點於心不忍,接著道:“你也沒有認我這個父親。隻要你們以後聽從我的話,我自會想辦法救他出來的。”
話音剛落,她的身影一閃。待他張口欲喊,已是來不及了,人已在他麵前消失了。
休休煢煢獨立在丞相府外,迷惘的望著眼前蒼茫天地,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他要她拿她唯一保持的自尊來交換,她是絕不妥協的。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
忽然,她的腦海裏閃出一個人,她想到了他。
她現在這個樣子,麵色蒼白,滿臉掩不住的愁容,分明像個怨婦。他會怎麼看待她?說不定他會笑話她的。
這隻能是最後的辦法了,也顧不了這些,於是她踏上了通往太子宮的道路。
她在宮外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有侍衛已經認出了她:“這位小姐您請進吧,小的立刻前去稟報太子。”
他想起那個星皎雲淨的夜晚,馬上重重疊疊的一對人影,他們十指交纏,那麼的和諧安怡。
踩在青石板路上,落日斜,湖水灩灩,她已然失去了獨自尋芳的心情。恍惚中,她看見他跑過來的身影,不覺苦笑,眼前房帷依舊,花月如常,而斯人隔絕已多少日子?
他跑到她麵前站定,目不轉瞬的望著她。靜默中,她聽到他一聲輕微的歎息:“你怎麼變得這個樣子?”
似有一絲的甜摻和著苦水漸漸洇開來,她蒼白的臉上抹了一層淡淡的笑意:“我是來請你幫忙的。”
他的神色凝重起來:“那我們去亭內說話。”說完便拉了她的手腕,正巧觸到她的痛處,她不禁低呼一聲。他凝視她,不等她阻止,輕輕提起她的手,碧荷色的袖子滑了下來。
已過一月,那大片大片的淤青雖是淡了,還是讓人看了觸目驚心。他蹙起眉頭,臉上分明浮起難忍的痛楚:“你不好嗎?他待你不好嗎?”
她淡笑如常:“我很好,這隻是個意外而已。”
他輕輕的扶著她的手,慢慢向亭內走。仿佛她的手不盈一握,隨時一捏即碎,休休覺得自己從指梢彌漫到全身,都有一種想依戀的感覺。
但是她清楚自己來此的目的:“天際被刑部抓了,現在可能在回京城的路上。”
他高聲叫喚垂立在遠處的宮人:“快拿紙筆來,帶上太子璽!”
他專注的寫著,日影穿過亭角,映在他的臉上,給人一種安定怡然的感覺。休休忍不住凝神看去,幾疑自己在夢中,隻覺得不像是真的。
泓宇寫畢,喚了宮人:“急速送至刑部,再派兵在路上接人,將人直接送到家。”回身,柔聲安慰道:“不用著急,事情馬上就會辦好的。”
休休的眼中似有水波盈動,她竭盡全力控製住,深深施禮。
歎息聲中,他拉住了她,眼中瀲灩著漾滿深情的光,輕輕的將她抱住,像捧著一朵嬌嫩的隨時要被風吹倒的花。
她含著淚走,不忍回頭。淒淒寒風中,他的聲音似在顫顫飄動:“休休,我們都做錯了,你知道嗎?”
遠處樓懿真變幻莫測的臉在湖光的倒映下時隱時現。
天際終於被送回了家。
因是受了酷刑,全身上下遍體鱗傷,加上長途跋涉,虛弱的身子經不住顛簸,到家時已是昏迷不醒了。
休休衣不解帶,沒日沒夜的照顧著。三天後,天際終於醒來。
他抬眼望著休休布滿紅絲的眼,臉上竟浮現自嘲的笑:“看來我在京城是呆不住了,誰叫我投靠錯了人。官不能做了,你又這樣,現在誰都不要我了。”
休休含淚勸慰道:“天際哥不要這麼說,休休不會離開你的,你走到哪,休休自然跟到那。”
天際的眼中似有光芒一閃:“你真的會跟著我嗎?我想回老家去,你舍得離開這個地方嗎?”
休休猶豫片刻,看著天際充滿期待的眼,終於點了點頭。天際歎口氣,伸手吃力的握住她的手:“不管怎樣,我還是想信你。這段日子我也不好過,總感覺你已經走了。”
休休說道:“別想這麼多了,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回去。”
休休疲倦的走到廳外,灰色四合的天空,似有淡薄的紗籠著愁雲揮之不去。她緩緩的坐到冰涼的台階上,抱膝而思。
他說,我們都做錯了。她也做錯了嗎?
落英紛紛,眼前如夢如煙,望不盡天涯人間何處去?或許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見了故人,一切都會好的。
有人踩著輕緩的腳步向她走來,在她還在遊離出神的時候,他已站在了她的麵前,柔聲的說了一句:“你這樣坐著會著涼的。”
她困頓的抬頭,一見他,眸中頓時噙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