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身世此恨共誰語（上）
    “夫人吩咐過，請諸位先生們先入內休息。”雲府事實上的管家燦落，躬身行禮，雲府門前四位仙風道骨的人物緩緩掃視著這座府第，也就微微點頭還禮。
    雲府一直是少有人光顧的地方，這自然不是因為她一個女人在朝上地位尷尬，盡管到現在為止情況緩和卻不是所有朝臣能接受她的存在；但是，真正的原因在於，這麼一個主子總在宮裏的禦書房隨駕的府第，實在沒有一直光臨的必要。慕容謙益也不過是昨日才知道了雲府所在，看這府裏空空落落，也不知是她俸祿微薄還是本性就不喜操勞這些個事情，總之他便挑了自己府中靠得住的幾個下人給她送了來。雲徽清看了一眼也沒多說，就寫了一行名字，微塵、暮靄、燦落、靜定。
    塵，埃，落，定。
    燦落自己領了差事管家，雲徽清也不過問，隻是淡淡點了頭，府裏的事情就交到了這個年紀二十上下的女子手上。如今，燦落得了自家主子的囑咐，知道今日來人大概就是主子的師父，因此禮數上分毫不出問題。
    為首的夢華夫人微微頷首，她看得出這下人雖是個女子，調教得卻很有些高門風範，想來是個靠得住的角色。
    伊玄素先生看看這青年女子，也覺得相貌言談，很是拿得出手的一個得體人物，也淡淡一笑，不多加評論。
    四人隨之入府，幾步路程都是無話，然而夢夫人忽然間一閃神，抬頭，階上分明立著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她一時間恍惚，隻覺得那海藍顏色，竟有些神似當年的南宮世軒，一樣的修眉鳳眼，一樣不是陰鷙狠厲的顏色，反而帶些微柔和線條的麵容，神態平和自若，那股子從骨髓裏滲出來的屬於世家的貴氣……是，這一切旁人也許不熟悉，她尹夢華卻絕對是辨別得出的——如此，也像了那南宮門主。
    一樣，有淡淡的蕭索，隻是衣料上，用的是暖香。
    夢華夫人心中疑慮，卻不好開口，暗自回憶清兒給她的信箋，卻想不起關於這樣人物的描述。看那神似南宮門主的風範，夢夫人忍不住懷疑這男子與清兒的關係，不經意間，眉頭便已經淡淡蹙起。
    “四位先生，請先入內休息吧。”那海藍長衫的男子音色有些低沉，優雅淡然。
    “您是……”夢夫人開口問道。
    “在下慕容謙益，是雲大人的同僚。”慕容謙益站在雲府門口看著來人，見到夢夫人的時候目光不禁多流連了一刻，淡淡地蹙起眉來問道，“恕在下眼拙，這位可是先帝的摯友尹夫人？”
    夢華略略一驚，“尹”之一字多年來未有人提起，更何況前麵還加了個“先帝”，她一時之間險些說出些什麼事關真相的事情，好在本身性子沉穩，話未出口也還來得及轉向。她自然是想起當年“扶靈”到黛城宣聖宮的事情，當初沒有麵見少子，守在宮中的似乎就是這位大人，“慕容”一姓不算常見，她相信自己沒有猜錯。事到如此，她一下也不好隱瞞，於是淡淡笑道：“正是妾身，敢問慕容大人有何指教？”
    “原來您就是雲大人的師父，果然，無怪雲大人這樣出色的弟子呢。”慕容謙益也是笑著，心中卻覺得有些奇怪，雲徽清身為淵家的偏遠宗室，按著英親王那日的意思，作風上實在有些女帝的影子，難道是因為女帝與夢夫人交好之時也濡染了珞寒？看年紀上女帝和珞寒實在像是差不多的歲數，這又怎麼解釋？
    一時之間無法多想，慕容謙益隻好挑揀最重要的來做，畢竟今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這四位先生來決斷。
    ——若是求親，便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珞寒，請你答應我。
    慕容謙益淡淡地想著，而身邊的燦落已經領那四位男女走入了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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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真的是瘋了！你愛上這天下任何一個人都沒關係，但是你不能愛上她！”若敬亭的臉色都有些蒼白了，攥著茶杯的手指瘦削，骨節泛白，但他還是控製著手上的力量，握得那樣緊，杯子卻是沒有一點破損。
    慕容謙益站在廳上，神色鄭重而略帶慘白地聽著這一句話如驚雷般響在耳邊。
    “對不起，慕容大人，”夢夫人抬起手來，而若敬亭忽然一頓聲，手上一鬆，轉而猛灌茶水。
    “是啊，慕容大人，我們幾個都不過是江湖草莽，這朝廷的事情我們管不到，也管不了，如果不是因為清兒，我們這些個老家夥是不敢上府上叨擾的。”幾人中年紀最長的伊玄素歎了口氣，看向坐在旁邊的尹夢華，“憶如，你方見著過清兒是麼？”
    尹夢華身為門主，地位在四人中自然最高，但伊玄素年紀最長而且資曆最深，因此這四人中倒是伊玄素被讓上了首座，其次是尹夢華、若敬亭、斯靜秋。
    尹夢華低垂眼簾，淡淡地回應道：“塵落，我是沒見著清兒，但是……你也可以看看，她這信裏頭，她這心裏頭……你說的正是，清兒這些年了，卻還是當年的性子，更是沒人看得透了。”
    袖中摸出一封信箋，伊玄素拿過去凝神閱讀，夢夫人神色則是有些不忍。
    “尹女俠，哪有父母說自家兒女不是的，我是真心喜歡珞寒，希望你們能夠應允。”慕容謙益笑得溫和。
    “慕容大人誤會了，”尹夢華笑得幾乎要讓人落淚，慘淡冷清的神色裏似乎有太多無法出口的事情，然而她隻是抬起頭，目光投向身邊的另外三個人，淡淡地說，“慕容大人，我們跟清兒的關係，隻怕是三天三夜也講不清楚，隻能這麼說了，她是我們的妹妹。”
    “妹妹？”慕容謙益略一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