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秋卷  第一章 人生頭白為京國(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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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部深淵不悔從此逝
    §轉•;秋之卷如切如磋語聲寒,盈袖黃菊正微涼
    第一章 人生頭白為京國(上)
    “殿下!”幾個宮人連聲驚呼,隻見那一道猙獰絕望的殷紅自那青年的指縫間滲落。
    “夢夫人,我想我有權知道,我母後娘娘的遺願,和一切的真相。”淵擷風臉色慘白,但聲音如常平穩。
    ——清兒,他像你。在你也許不知道的時候,你的義子,已經有了你的痕跡。我不知道你怎樣,我也不知道你的心裏究竟是什麼打算,但是那是曾經,如果我現在可以說,那我告訴你,清兒,我也許懂你的苦心。
    “回殿下的話,顏主子大行之前,”思來想去,一聲“顏主子”,合適又不合宜,隨他如何算計,“顏主子大行之前,並不痛苦。殿下也是知道的,娘娘違和已久,如此解脫,也許是件好事。”夢夫人垂首,淡淡陳述,寂寞悲哀,真切於眉梢眼角的每一絲歲月痕跡。
    ——如果,我可以讓你自由,那麼,我願意付出一切,清兒,我怕失去你,但是更不忍心看你牽絆於這名韁利鎖。
    雙手舉過頭頂,捧起那一道遺詔,展開的,是整個王朝的未來。
    淩越朝的末尾,一個名叫夢華的女子,一位淩越女帝身前的神秘至交,堙沒在那隨後而來的一係列事件裏——如果不是後來的一切的話,這是必然的結果。
    一直到大概五年之後,這位後來的“尚德夫人”才引起了史學家的一點點注意,而那個時侯,關於她進獻女帝遺詔的一切,都已經無法考證。
    沒有人知道,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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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大人,”淺碧長裙,步態妖嬈,一個女子緩步而來,在朗郡太守薛建廉麵前旁若無人地坐了下來。
    薛建廉臉色有些蒼白,但是隻能硬著頭皮搭話:“清夫人,可是‘東君’有什麼……”
    “不是,”清鳳悅隨意一笑,“我們東方先生已經走了,現如今是,先生家的一位女主子。”
    東君,東州的無冕之王,曾經的布衣王侯,雲軒的東方氏。也許明裏不敢說什麼,但是暗地裏,這東方家的主子定下來的事情,哪怕隻要暗示一句,便是刺史也不敢違背置喙——堂堂州牧,這時候真是還不如江湖門派的一個門主。
    東方氏紮根東州已久,“東君”的稱呼也一直存在,但是,這個名號似乎在東方越然的手上得到了最好的詮釋——充分的滲透,絕對的威勢,冷漠的處事態度,和永遠猜不透的心思。
    不稱“掌門”“大俠”這些江湖氣的名號,東州,尤其朗郡之內,隻稱一聲“東君”。
    朗郡太守薛建廉,實在發現自己是頭痛這種狀況的,天知道他除了要應付民政,就是要在這位“東君”,不,是“前東君”的陰影裏頭過日子——達官貴人之間周旋終日的日子他是過夠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想惹上這麼個未曾謀麵甚至不曾聽聞的女主子。
    然而現在,這位新主子派來的使者,朗郡中人眾所周知的,東方越然的小妾,“千麵鳳凰”清鳳悅,人稱“鳳姬”的女子,就這樣坐在他麵前,平靜地告訴他——雲軒易主了,但他薛建廉還是逃不過。
    然而雲軒之內,水汽氤氳之間,一個女子靜靜地握住自己洗淨的長發——水色烏黑,那長發是卻妖異而不祥的白。抬起手來,那枚紅吟羊脂玉簪,再一次在她的長發間散發出素淡而奪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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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儀元年(天和曆735年),孟春(1月)】
    年號改了,縱使這“承儀”兩個字讓人浮想聯翩。
    皇帝換了,一切順理成章,女帝遺詔寫的清清楚楚。
    冬去春來了。
    然而,終究是有人不變的。
    比如,在女帝遺詔上被評價為“可以寄百裏之命”的,慕容謙益。
    百裏,代指一國——百裏之命,便是國運。
    軒京之中,慕容府上,禮部尚書慕容謙益看著剛剛謄寫好的奏章,擱下了手中的毛筆。
    新帝,終究是個寬容的人啊。
    女主臨朝,他最終願以天子之禮鄭重厚葬,而不是又一場的反攻倒算——說是“願”,也許不準確,因為這位年輕君主在直麵女帝死訊那一刻的悲慟,居然是如此真切——也許,他終究是無法忘記她對他的教導的。
    這在這個刻薄寡恩的皇家,何其難得。
    “篤,篤,篤”,幾聲叩擊,驀然間打斷他的沉思,一雙手推開他虛掩的書房門扉,下人引進門來的,竟然是一襲素衣的年輕王者——優雅的修眉鳳眼,不過二十而冠的年紀,卻帶著隱隱的王者風範,自成威勢。
    “慕容先生。”淵擷風揮手讓下人為他解下了披風,隨即揮手遣下,隻在書房裏剩下了他和慕容謙益,“先生坐吧,不必拘禮。”因為女帝的關係,淵擷風相當看重這位年未不惑的禮部尚書,言辭間也相當客氣。
    “皇上,”慕容謙益依舊躬身下拜,然後才坐了下去,“微臣關於先帝殯儀的這一部分建議已經寫好,請皇上禦覽。”
    淵擷風接過慕容尚書呈遞的折子,深深歎了一口氣:“不論卿家說什麼,朕都會遺憾的。慕容卿家,你是不知道,先帝遺願,竟然是那樣子……”
    不加尊號為“聖母皇太後”,我淵擷風不能心安;但是一個區區皇太後的名分,如何比得上九五之尊?
    是不忠於自己的心願,還是不孝於她的遺書?
    “民生多艱,顏願薄棺一具,以寄微軀;淡酒一杯,以懷此心。不循國葬,不入皇陵,夕顏此生此願,請君成全。”
    詔書上的這一句,分明不是王者語氣。
    “……罷了,慕容卿家,朕隻問一句,若朕執意為娘娘正名,卿便如何?”
    慕容謙益閉上眼睛,一字一頓:“皇上英明。”
    ——女帝陛下,您生前,托微臣社稷,謙益無以為報;您身後,謙益願意赴湯蹈火,祝少子,不,是承儀帝,平靖天下。
    士,願為知己者死。
    慕容謙益長身而起,刹那間從容跪倒。而出乎意料的,皇帝竟然也沒有讓他起身——氣氛一時間凝重到了詭異的地步。
    一道淩厲的掌風忽起,慕容謙益驚得一抬頭,卻發現年輕的帝王抬手之處,半麵屏風已經斷裂,而在那一切的背後,一個玄色披風的女子,垂著玄色的麵紗,靜默佇立,與皇帝刹那對視。
    淵擷風看著這個在屏風後衣袂翩然的女人,一襲黑衣迤邐,白發披肩,玄紗遮麵,但那蒼白到透明的膚色,那修長優雅的身影,無一不顯示著她那絕對與眾不同的血統和身份。他愕然地抬起頭,正好對上玄紗之後她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看不清顏色,隻是那樣暈染開點點滴滴的過往,重重疊疊的回憶。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卻從她的身上感到了一股冰冷的、熟悉的氣息。
    慕容謙益看著,模糊地辨別出藍紫糾纏的一抹寒色冷冽,通透如水的目光在他肩頭飄忽而過,隻那樣遙遙一瞥,驀然間勾起慕容謙益某段恍惚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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