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錦瑟無端五十弦  第五十八章懿文皇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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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懿文皇後
    在宋之默心中,屬於卿楚的,可以是風流,可以是瀟灑,可以是肆意,可以是倨傲,卻從來沒有任何情緒是屬於怯懦的。
    那個有著傾城容顏,永遠笑得溫柔卻絲毫不掩飾其傲然絕世的人,此時站在一個看來無比平常的草屋前,卻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雖然並沒有顯出所謂怯懦的情緒,隻是,鳳眸遙遙望去,水色深斂,看不出其中的波光流連。唇間若有似無的笑意,因為那點滴深沉的眸色,似乎也跟著多了些看不清的複雜意味。
    清冷的風吹過,掀起卿楚素色的青衫,勾勒出修長而略顯單薄的身姿,落在宋之默眼中似乎沾染了這冬景蕭索的氣息,軟軟地在心頭,微微的刺痛。
    不自覺伸出了手,緩緩地靠近,也許在近一點兒,就真的可以觸碰到了吧,些許的溫度,應該可以讓他稍稍溫暖一些吧。
    其實,宋之默自己也說不清楚,現在的心裏到底是處於對這卿楚突然到來幾乎算是脆弱的情緒而泛上心頭的柔軟,還是,盤踞在心靈深處的渴望。
    *
    隻是,不論是錯覺也好,對於卿楚來說,流水肆意,屬於駐留的時間,終究是短暫。而宋之默的手,也終於沒有落在卿楚的肩上。
    落空的手,停在半空中,手掌中恍然可以感覺到空氣中點滴滲透的涼意,好像是為了昭示什麼,手竟然不忍收回,仿佛眷戀。
    似乎已經忘記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一般,卿楚舉步走到了門前,門並沒有上鎖,抬手輕推開的房門。
    宋之默緩緩收回了手,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下了心中紛亂的思緒,提步跟了上去。
    *
    樸素而簡單的小屋,隻有單獨的一間,看來像是一個書房,沒有放什麼書,但是,書桌上筆墨紙硯卻是一樣不少。沒有什麼塵埃,該是經常打掃的,或許就是因為太幹淨了,詭異得無法讓人感覺到任何屬於人跡的氣息。
    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探究卿楚的來意,宋之默很快就被房間一側的牆壁上掛著一副水墨畫吸引了。
    極其簡略的筆觸,悠悠地勾勒出一個優美的剪影,窈窕身姿,溫婉柔和,似弱柳扶風。寥寥幾筆顯出的麵目,是言語無法描述的清麗無雙,仿佛是那九天仙子下凡,出塵脫俗,眉眼間卻不自覺散發出一種難以描摹的魅惑,帶著魔魅一般醉人的吸引力,不自覺地便沉淪在那一汪說不清道不明的眼波流長中。
    宋之默突然明白卿楚那種傾絕天下的容貌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畫中女子與卿楚容貌有八分相似,剩下的那兩分差異大多也是兩人身上截然不同的氣質。
    女子溫婉,自有一番高貴優雅,秋水凝成的雙眸,純淨的眸色沒有絲毫的雜質,一眼望來,似乎在微笑。那些大片大片空白的背景突然之間被一片青山起伏,天空湛藍,還有幾許小橋流水填滿。
    這位南荊國最尊貴的女子,奇異得讓人聯想到的並不是宮闕瓊樓的浮華萬千,仿佛是千帆過盡之後沉澱下來的安寧,讓人心也跟著沉靜了下來。
    *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吧。”
    卿楚悠悠的聲音總算讓宋之默回過神來了,微側過頭正望進了卿楚水色的鳳眸中。
    對了,這就是最大的不同了吧。
    卿楚眉目間並沒有什麼女子特有的溫婉柔和的氣質,取而代之的是一派肆意張揚,瀟灑倨傲,而那狹長的鳳眸沉斂了三千的水色,波光瀲灩,一側目就是一番流光溢彩,動人心魄。
    下意識地錯開了雙眼,不知道是從什麼開始,宋之默總是不自覺地避開與卿楚的對視,那雙鳳眸中的水色太深,還看不清內裏就被其中的波光牽引,沉淪不可自拔。
    *
    “唉,”因為宋之默許久沒有回應,卿楚輕歎一聲,道,“我就隻是在這兒坐一會,不會殺人也不會放火,你可以放心。”
    宋之默先是一愣,直覺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什麼,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口。
    其實隻是稍稍發了一下呆,其實想要留下隻是想起方才你似乎不同於以往的模樣,有些擔心而已……
    隻是,這都不是他該有的理由。就如同卿楚自己說的那樣,對於他這個與宋氏一族滅門脫不了幹係,作為南荊皇室暗刃之主的人,他有的隻該是防備和警惕,卻不自覺地感到悲哀。
    什麼時候開始,我與你之間就隻剩下這樣單薄而冰冷的維係?或者,從來都是這樣,隻是我現在才開始清晰地感覺到?
    *
    目光不經意間落到宋之默順手帶上的門上,卿楚緩緩地坐在了書桌前,右手拿著青玉扇支住了下顎,一抬眸,望見了那副讓宋之默方才失神的水墨畫。
    眸色漸漸轉身,青玉扇輕輕在麵頰上移動,仿佛是為了描摹出容顏的輪廓一般,唇間的笑意卻開始多了些自嘲的意味。
    我真的與你想象到那些人都可以忽略性別的地步了嗎?
    不禁開始這樣想著。
    卿楚對於容貌並沒有太多的感覺,看著自己的臉所能夠感覺到的也就是與別人不同因而可以辨認如此而已,即便是意識到漸漸的有人用著一種夾雜著太多的欲望和覬覦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時候,卿楚本能一般厭惡著那些目光,也終於開始意識到這副容貌絕對的吸引力,卻也還是沒能明白這樣的吸引力到底從何而來。
    所以,一麵嘲弄著看著那些麵露癡迷沉醉甚至還有欲望的人,一麵偶爾也會想著如果自己不是這個模樣的話,那麼,有些事情是不是就可以不同。
    然而,卿楚向來都是果斷而冷靜的,即使是偶爾的糾結也完全無法對那個給與自己這份容貌的女子有任何的憤恨,甚至是點滴不滿的情緒也是不存在的。
    離去的十年,曾經以為忘記了一切,卻總是在迷離的夢中一起女子恬靜的笑意,那是存在心中曾經唯一的溫暖。
    十年後歸來,女子卻已經不在,隻是留下了一個冰冷的陵墓和一幅幅簡單的畫像,但是,依然可以讓人覺得安寧。
    不論是多麼紛亂的思緒,仿佛都一下子沉澱了下來一般。
    *
    走出了房間的宋之默,麵對著眼前青山流水,宋之默卻沒有一絲一毫賞玩的興致。
    不斷地提醒著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心卻在一次次偏移,明明清楚是錯的,但是,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錯下去,而沒有絲毫的辦法。也因為這樣而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錯了,而更加的挫敗。
    但是,有些時候,人心裏想些什麼好想完全不是自己可以控製的。眼前不斷浮現的是那張水墨畫上女子娟麗的麵容,其實並不需要多想,宋之默也可以知道女子的真實身份——曾經豔傾天下的南荊懿文皇後聞人懿。何況自己小時候還曾經見過他的,雖然已經記得不甚清楚了。
    隻是,縱然女子的美麗讓他在如何的震撼,在宋之默的心裏也沒有停留太長時間,接著浮現在眼前的是那張與女子太過相似的麵容。相似,但是,卻絕不會錯認。
    其實宋之默到現在也沒完全弄清楚他對於卿楚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每次見到卿楚的時候,宋之默無法否認無論當時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複雜,其下湧動的都有一種名為愉悅的情緒。隻是,這一層愉悅好似裹上了蜂蜜的毒箭,甜得讓人心悸,同時也是讓人痛得不可思議。
    曾經想著,也許是處於對於卿楚那張太過美麗容顏的迷惘,但是,麵對這聞人懿那張與卿楚太過相似的容顏時,宋之默能夠感到的就隻是單純的平靜而已。
    *
    本來一直都不曾去想的問題突然一下浮現到了自己麵前,讓宋之默感到更多的卻隻是無力。
    很多問題之所以不去探究並不隻是因為逃避,而是想清楚和沒想清楚的結果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繼續留在卿楚身邊,那天晚上看似氣憤之下作出的決定,其實也是最無可奈何的決定。說是利用也罷,卿楚似乎並沒有真的傷害宋家兄弟二人的意思,這是從卿楚的一係列行為中得出的結論,也是宋之默的直覺。所以,選擇了留在他身邊。
    但是,縱然就站在他身邊,卻依然完全無法摸清他的想法,更別說要知道他的行動了。而宋之默從了解卿楚就是南荊皇室暗刃之主的那一刻起,就是帶著近乎絕望的情緒在麵對著這一切的。
    畢竟,這個人是曾經將他姐姐都逼到走投無路的人,那麼,現在已經算是一無所有的自己又能夠對他造成什麼影響呢?
    *
    宋之默突然想起自己已經過世的父親,最後的記憶是父親永遠閉上疲憊的雙眼和蒼白的靈堂。那些從小就疼愛自己的叔叔伯伯,那些在父親處罰時在一旁求情的阿姨們,都已經不在了啊……而姐姐的容顏,似乎都在記憶中淺淡下來。
    明明就知道仇人近在眼前,卻什麼也做不了。
    報仇,是每天心裏必定會想起的事。隻是,向卿楚報仇,卻沒有想過。拚命告訴自己那個人行事作為從來虛虛實實,真假難辨,令人捉摸不透,看不明白,這樣的人,一定贏不了的,一定做不到的。
    真的贏不了,真的做不到嗎?他甚至無法想象有一天與卿楚拔劍相向的畫麵。隻是,卻也無法欺騙自己。總有一天,這個自己想也不敢想的畫麵,會變成現實。隻要他還是卿楚,自己還是宋之默。
    “孩子,你怎麼了?”突然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宋之默紛亂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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