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明月相思夜
    看著卿楚似乎頗有感慨的樣子，墨非雲笑了笑，少了些平日的嫵媚風情，倒多了些自然的親近之意。
    “也不知道現在這些大姑娘是怎麼回事？怎麼都學著女扮男裝了？”墨非雲想到那位黃衫公子，又想起了蕭畫影，似真似假地感慨道。
    隨即似乎又想起什麼，墨非雲道：“我聽見那位白衣公子叫她瑤兒，再看他們的身形氣度，應該就是北楚太子的親妹姬銘瑤了。”笑意間多了些曖昧，“看樣子，真的有很多人希望這位遠道而來的北楚公主殿下成為楚王妃呢。”
    “你確定那樣的行為是希望促成而不是破壞？”卿楚挑了挑眉，唇角揚起似諷非諷的笑意。那丫頭看他的目光可是從頭到腳的不屑加怒視啊。
    “也許人家是想讓你提前見見情敵啊。”墨非雲閑閑地說道，“那位白衣公子應該就是北楚長公主的兒子尹天湛了，聽說他與姬銘瑤是青梅竹馬，今日看來二人的確是情深意篤啊。”狀似同情地看了卿楚一眼。
    “情深意篤？”卿楚無謂地搖了搖頭。皇室的婚姻基本上與這四個字是扯不上什麼關係的。
    *
    “你今天可真的是大失水準啊。”墨非雲一臉才戲謔，言語之間卻也帶著隱然的關切，“先是給一個小丫頭莫名其名地就吃了豆腐，後來居然被一陣風也能刮得掉下樓。”
    “那丫頭撲過來的時候，我是有試著避開的。”雖然沒有盡全力。
    “這樣看來，這丫頭還真是有兩把刷子了，”墨非雲點了點頭，突然正了正臉色，“那麼，你有什麼打算？”雖然卿楚對人的態度向來溫和，但是，今天對於蕭畫影那樣特別的縱容幾乎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我沒有什麼打算。”卿楚輕歎一聲，悠悠道，“隻是覺得好像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那麼單純的眼睛看過我了。”
    *
    聽著卿楚的話，墨非雲不自覺地想到蕭畫影那雙眼眸，雖然那丫頭口頭上和行為上是極盡非禮之能事，不過，那雙眼眸間真的隻有純然的欣賞與讚歎，甚至還恍惚帶著幾分疼惜。
    這樣的眼神對卿楚而言卻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吧。
    墨非雲神色突然變得有些複雜，冷冷道：“你確定她在看了你的真麵目之後還能保持那雙單純的眼睛嗎？”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相比於墨非雲臉上的肅然，卿楚的臉色輕鬆得甚至顯得有些不以為然了。
    或許是因為卿楚話語間的輕挑，墨非雲臉色有怒色一閃而過，隨即卻化為一聲無力的歎息。為什麼這個人總是把每一天總當作末日來度過呢？
    *
    “卿楚啊，我覺得……”似乎在想著措辭，微一頓，才接著道，“對你來說，有些野心會比較好吧。”
    “野心嗎？”卿楚笑了笑，幹脆斜靠在床頭，道，“要這樣的東西有什麼意義呢？”
    “卿楚，現在正值亂世，難道你對於這個天下就沒有一點兒興趣嗎？”墨非雲皺了皺眉，“如果是你的話……”
    “非雲，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是誘拐小朋友的猥瑣大叔。”卿楚突然涼涼地打斷了墨非雲的話。
    墨非雲嘴角微抽，隻感覺醞釀好的情緒下一子都飛到了爪哇國去了，咬牙恨恨道：“你這家夥就不能好好聽人說句話嗎？”
    *
    一陣沉默，卿楚慢慢抬起頭，輕輕地覆在了眼睛上。一片陰影中，看不清卿楚的表情，但是，這一刻，墨非雲突然有些不確定，卿楚臉上仿佛永遠消失的淺笑似乎還掛在那張臉上。
    今晚的卿楚還是一如既往的瀟灑絕倫，肆意張狂，但是，多年的相處還是讓墨非雲感覺到似乎有什麼從某一個隱秘的角落開始破碎了開來。
    卿楚摔下樓的那一刹那，他清楚地看見了卿楚眼中一閃而過的傷痛，那樣混合著刻骨的恨意與絕望的傷痛，隻是一眼就幾乎灼痛了人的靈魂。
    到底是什麼，令你失控至此？
    *
    “那個讓你摔下樓的人，不需要查查看嗎？”想了想，墨非雲還是決定說些實實在在的事吧，反正再多的事他也沒那個資格去幹涉。
    “沒那個必要。”卿楚悠悠的聲音出來，似乎有些倦意。
    看他這幅無力的樣子，實在是傷眼啊。墨非雲覺得他寧願看著卿楚一臉溫潤的笑意耍弄著所有人，也好過看著他這幅模樣。
    “你是白癡嗎？”終於還是忍不住罵了出來，“別告訴你那個人暗算你避不開。”而且如果是一口真氣憋著硬撐，怎麼也不至於搞到吐血的地步吧。
    “我說非雲，注意風度。”卿楚慢慢坐了起來，臉上有恢複了原本溫潤的笑意，卻多了些打趣的意味，“嘖嘖，要是讓醉夢樓的客人看到永遠風情萬種的墨大老板這幅模樣，隻怕這下巴會掉一地吧。”
    *
    墨非雲突然覺得自己浪費了一大堆口水在這兒跟這個永遠搞不懂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的人耗著，實在是一件極為愚蠢的事。
    或許是墨非雲臉上那所謂“沉痛懊悔”的神情太過明顯，卿楚終於忍不住揚起了唇角，笑意間似乎了多了些愉悅的意味。
    “非雲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我相信接來的時間你肯定會非常忙。”卿楚如有所指地說道。
    “是啊，拜你楚王爺所賜，我這兒想不熱鬧都難啊。”墨非雲臉上也恢複了原本有些戲謔的笑意。
    “如果我是你的話，既然是人家自己送上門的，就不要客氣狠狠地宰吧。”說得異常誠懇。
    “那是自然。”墨非雲朝著卿楚飛了一個媚眼，也離開餓了房間。
    *
    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似乎也一刹那失去了所有的生氣，卿楚眼眸中突然劃過一絲茫然，臉上那完美的笑靨幾乎隻要輕輕一擊就完全破碎，隻是，也許那麵具真的太過完美，竟然就這樣保持著沒有分毫的動搖。
    唇角的笑意恍惚間突然多出了幾分自嘲的意味，手終於還是緩緩撫上了麵頰。
    是不是麵具帶得太久，終有一天連自己本來的模樣都會遺忘？
    這個問題的答案終究還是無解。隻是，卿楚卻開始心裏開始唾棄自己這樣的軟弱。
    明明這十年來，不論如何痛苦我都是一個人走過，為什麼會在這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刻突然開始思念溫暖？
    雖然極力抗拒著這樣的想法，卿楚還是不自覺地蜷縮了身子，緩緩環住了自己。
    *
    這個夜晚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注定不會平靜的。
    宋之默靜靜地站在屋裏，看著窗外清冷的夜色，耳邊似乎還能聽見隱隱的喧嘩，今晚發生的一切事情一幕一幕地在眼前閃過。
    蕭畫影賴在卿楚懷裏一臉的陶醉，卿楚臉上縱容的笑意；一段媲美仙樂，令人如癡如醉的樂曲，琴簫合奏說不盡默契，月下悠揚公子手執玉簫一襲藍衫飛揚，卿楚一臉的快意；青衫一襲疏狂，手執美酒，望不盡的風流瀟灑；醉倚欄杆，美人腮邊豔色堪比胭脂紅，鳳眸波光流轉，唇邊笑意盈盈，盡是萬千魅惑情態；青衫飛揚，慵懶輕倚在那一襲月白如玉之中，醉眸輕斂，掩不住的流光動人心魄……
    萬千畫麵閃過，最清晰的隻有那青衫一襲，肆意張狂。
    *
    屈翔天本來想抓住蕭畫影好好教訓一番的，但是，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小丫頭已經不見，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真的對上那丫頭，他其實也真的沒有什麼辦法，不由得再次對清楚佩服得五體投地。麵對那丫頭居然能夠不抓狂，真乃神人也！
    結果一回來就看到宋之默一副爹不疼娘不愛的樣子，有些無奈地端起桌上已經冷了茶水，喝了一口，才輕歎道：“之默，有句話做兄弟的知道你現在肯定不愛聽，但是不得不說。”
    看著宋之默似乎一副沒反應的樣子，身體卻不易察覺地一僵，屈翔天狠了狠心，咬牙肅然道：“之默，這世間有些人可不是你招惹得起的。”
    這話說得屈翔天自己都覺得有些無力，想想今天卿楚倚在欄杆邊上的時候場中的情形。這種人分明是上天用來折磨蒼生的吧？！
    *
    背對著屈翔天站著的宋之默唇角勾起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現在根本不是他去不去招惹的問題了吧。因為早就已經萬劫不複了，要不然心為何疼得幾乎要將靈魂撕裂了一般。
    宋之默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卿楚的情形。
    ——這個人很危險。
    這是他的第一印象，卻忘記了，提醒自己不要沉淪，隻是因為心裏太想沉淪。
    *
    回過頭來的時候，麵上的神情也都收斂好了。畢竟，宋之默很清楚，現在的他還有太多的事，根本沒有資格考慮這些事。
    “翔天，你對長生殿了解多少？”宋之默走到屈翔天對麵坐下突然問道。
    看宋之默麵色如常，屈翔天也稍稍放下了心來，聽見宋之默的問話，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長生殿在江湖上可是禁忌中的禁忌，我知道的也比你多得了多少。”
    “那麼，總是比別人知道得多一些，”宋之默話語似乎很放鬆，口氣卻是一片肅然，“翔天，你知道長生殿有一個叫無瑕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