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錦瑟無端五十弦 第二十四章踟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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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踟躕(下)
一刹那,幾乎令所有人都反應不及,起碼表麵上看來是這樣。
鮮血豔麗的色彩染紅的視線,崔笙顯得有些淒厲的呼喊驚起了夜晚靜謐的流螢。
寧和致嘴角帶著幾分苦澀,無奈一笑,終究還是放開了不斷掙紮的崔笙。要是這麼大的動靜邪帝都注意不到,那就真的是浪得虛名了。
崔笙直直地衝到了母親麵前,單膝跪地,一把將母親的上身摟進了懷裏,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落滿了精致的麵容,卻隻看著母親胸前不斷湧出的鮮血,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崔笙的母親似乎怎麼也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刻見到崔笙,隻瞪大的雙眼望著他,那眸中似有千言萬語,隻是口中不斷湧出的鮮血卻擋住了一切言語,最終也隻是微抬起了雙手。
“娘啊……”母親無力垂下的手,緩緩閉上的雙眼,伴隨著崔笙破碎的呼喊,響徹了整個偏院。
*
悲傷,漫溢在整個場中,隻是,卻無法感染所有人,場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沒有改變分毫。
寧和致戒備地站在崔笙身邊,看著一臉興味的打量崔笙的水尊者,還有一直波瀾不驚的邪帝,和他身邊沉著臉色的朱雀使,微蹙了眉,終於還是抬了抬頭,無畏地望向眾人。
本來宋之默和屈翔天還在打量場中的狀況,卻見刹那間寧和致與水尊者身邊的連個黑衣人打起來了,一時也無暇他顧,而水尊者的視線卻一直在崔笙身上打轉,兩人對視一眼,終於還是輕歎一聲,硬著頭皮走了出來,站在了崔笙旁邊。
看著二人,朱雀使隻差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了,隨意眼眸中升騰起來的卻是近乎沸騰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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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與致那兩個黑衣人纏鬥不休,一時之間竟是難分勝負,看得宋之默有些驚詫。
寧與致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在楚王府宋之默與四鐵衛都曾經切磋一兩次,當時隻覺得適逢敵手,難得快意,卻也遺憾自己功力未複,不能全力一戰。
隻是,這水尊者身邊的兩個手下,竟然就可以與寧和致打得不相上下,看來這次長生殿對這踟躕也頗為重視啊。
*
崔笙卻在這時緩緩抬起了頭來,那樣刻骨的恨意一一掃過長生殿三人,以及一旁的朱雀使和邪帝,最後,落在了已經退到邪帝身後的吳總兵身上。
那一幕他大概一生也不會忘記。
可能麵對邪帝水尊者的戲也不敢做得太假,那一劍刺偏角度也未太大,而那是吳總兵與崔笙母親的距離很近,初初看來真的有些分不清那一劍刺來對準的到底是崔笙的母親還是吳總兵。
吳總兵到底也是武將出生,下意識地避開,卻還伸手推了崔笙的母親一把,利用她擋住了水尊者的劍。
吳總兵最終很快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崔笙的母親卻因為那一推,對直撞上了水尊者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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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笙雖然還不是很懂武功,但是,卻看得清楚。如果不是吳總兵,母親也許根本不用死了。
也了解崔笙的想法,宋之默走到崔笙身邊輕拉住了崔笙的手臂。畢竟,邪帝還在這兒,實在不宜太過造次。邪帝的武功實在深不可測,如果惹到他,想要全身而退隻怕根本不可能。
不過,宋之默不想惹事,不代表事不會來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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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毛賊,居然敢在主上麵前放肆。”朱雀使一下子甩開了長鞭,站在了宋之默與屈翔天麵前,語氣隱然間帶著幾分急切。
屈翔天先是一凜,隨即玩味地看了看朱雀使神色間隱然的驚惶,視線又望了望朱雀使身後那一道玄色身影,眼眸中流光一閃,朝朱雀使一拱手道:“朱雀使者,好久不見。”
“你胡說什麼,本使何曾見過你?”朱雀使厲嚇一聲,手腕一轉,長鞭即要向屈翔天襲去。
不意外地看到朱雀使臉色微一白,屈翔天目光微掃過邪帝,了然一笑。那日朱雀使殺了三個長生殿的殺手,果然是自作主張,而且,應該絕對不希望邪帝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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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使的鞭子終究還是沒有甩出去,因為邪帝突然出聲了。
“曉凡,你認識他?”邪帝略顯低沉的聲音突然響起。
朱雀使鳳曉凡一驚,忙收了長鞭,轉身朝著邪帝微一低頭,似想說什麼,屈翔天卻突然上前一步,朝著邪帝一拱手,道:“是在下認錯了,還望邪帝與朱雀使恕罪。”
鳳曉凡有些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卻見屈翔天對著邪帝一派謙恭,似是察覺到鳳曉凡的視線,屈翔天微一抬頭,朝著鳳曉凡嘻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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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凡?”
聽見邪帝的聲音,鳳曉凡忙回身,咬了咬牙,恭敬回道:“屬下並不曾見過他。”
方才屈翔天眼中淡淡威脅之意,他看得清楚。
眸中劃過一絲怒意,握緊了手中的長鞭。他何嚐被人如此逼迫過?
屈翔天稍鬆了一口氣,卻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至那玄色披風下狀似不經意望來。
一觸即離,卻宛如千萬鋼針落在脊背,一時冷汗直下,苦笑一聲,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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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寧和致的打鬥已經結束,兩人身上都掛了彩,想起方才的打鬥,都有些心有餘悸。
那樣不要命的打法,幾乎把人逼之絕境。若不是武功略勝一籌,後來亦是痛下殺手,隻怕就不止是掛彩那麼簡單了。
宋之默看得也是驚異。長生殿出手狠辣,早有耳聞,前幾日也曾親見,卻沒想到寧和致動手也是如此毫不留情,卻沒有絲毫的不適應,仿佛熟稔非凡。
水尊者卻仿佛對於兩名屬下的陣亡似乎完全無動於衷,甚至連多一眼都沒有看,隻靜靜看著邪帝,眼角餘光看著的一臉憤然的崔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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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莫不是還想與本尊品茗暢談一番?”邪帝想著水尊者悠悠道。
水尊者因那話中寒意微一驚,忙道:“不敢,不敢。”
也知道方才之所以能殺得了崔笙母親,也因為邪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此番言語,送客之意明顯,看來想要在此刻帶走崔笙或者殺之,都是不能。
一番尋思,水尊者朝著邪帝微一禮,一眼掃過眾人,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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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這時走到邪帝麵前,微一禮,道:“崔笙想念娘親,我家王爺命我等陪同到此王府,拜會吳大人,借此令崔笙一見母親,以慰其思念親人之心,不想在此地巧遇邪帝,實在幸會。”
一席話說得不卑不亢,宋之默都忍不住出口一讚。不愧是卿楚的人啊,顛倒黑白的說隨口說來也是如此理直氣壯啊。
本是夜訪,卻說得如此光明正大,不過,拜卿楚那種任性妄為的個性所賜,真的可以混過去也不一定。宋之默悻悻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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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嗎?本尊也是久聞大名啊。”那話語低沉,聽不出什麼情緒,卻帶著渾然天成的壓迫感。
“我家王爺對於邪帝的威名,亦是傾慕已久。”寧微低了頭,下意識地錯開了視線。
“今日這個人情,倒不知你家王爺有沒有那個本錢來還給本尊啊。”
寧一時語塞。
若是邪帝不願,隻怕他們這麼多人,沒有一個安然離開,隻是,關係這麼多條人命,甚至還加了一個踟躕,這麼大的人情,日後他會要卿楚拿什麼來還?
這樣的承諾,寧不敢,也沒有那樣權利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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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讓本尊再送你家王爺一個人情吧。”邪帝似乎是當寧默認了,站起了身來,隨便一掌拍在了站在他身邊垂眉斂目的吳總兵額上。
吳總兵瞪大了雙眼,應聲倒下,似乎到死還不明白是什麼怎麼回事。
邪帝轉身離去,朱雀使提步跟了上去。
“還是讓你們王爺先想想怎麼打發長生殿吧。”遠遠傳來換來邪帝有些飄渺的聲音,“你們現在見到不過是些九流的雜碎而已,真正頂尖的殺手……”
話語漸漸低了下來,仿佛隨風飄散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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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厲害的人啊。”聽完了寧的敘述,茗岺笑著感歎道。
吳總兵把崔笙送到了楚王府,可以算是重大失誤,而且,吳總兵與堯的關係算起來已經暴露了,他本來就打算舍棄這顆棋子了吧。
而崔笙的事更不用說了。看他沒有阻止水尊者殺了崔笙的母親就知道,他對於踟躕的下落也不是這一條線索而已,這樣把崔笙放了,不是代表把長生殿也一並打包送過來了。
這樣兩件事,他居然還是當作人情來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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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帝不厲害也不能夠被稱為邪帝了吧。”遠在一旁歎道。
“這麼不要臉的人居然能做邪帝。”吟風在一旁撇了撇嘴,很不以為然。那樣的做法,根本就是自以為是地認為是卿楚欠他人情嘛。
“因為他是邪帝,他自然有那個本錢。”茗岺帶著幾分深意地說道。邪帝的送的人情,就算長著刺兒,又有誰敢拒絕。
吟風還想說什麼,被卿楚突然抬手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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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看了看卿楚,都悄聲退了下去。
“王爺,崔笙他……”走了幾步,吟風有回過頭來,看著卿楚欲言又止。
“這幾日先讓他自己靜一靜吧。”卿楚道。
吟風放下心來,笑了笑,退了下去。
*
邪帝嗎?!
你送的人情我收下了,不過,怎麼還卻是由我來決定吧。
卿楚望著窗外的明月,勾起唇角笑得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