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著哭著，荀應歡在他懷裏睡著了。
    簡泓將人抱回野餐那裏，把他放在吊床上，坐在旁邊看著他的睡顏，一時晃神。
    “簡泓。”簡母輕聲叫他。
    男人走過去，坐在父母身邊，目光卻黏在荀應歡身上似的，怎麼都下不來。
    簡父目光沉重：“你以後就打算跟他一起過了？”
    “嗯。”
    “你要想好，過日子不是送送禮物談談戀愛這麼簡單的事。長相的保質期很短，愛情的保質期還不如長相。”簡父頭一次語重心長與他聊起未來，“你把他安排在家裏，我跟你媽都沒說什麼。”主要是被之前割腕給嚇著了，“該照顧到的我們照顧到了，該了解的也了解了。你們的感情我們也看在眼裏。但是簡泓，你得好好想想，你跟他結婚，對彼此真的好嗎？”
    簡母補充道：“咱們家大業大，是非也多，他年紀輕輕卷進來，你覺得對他是一件好事？至於你，別的不說，跟他在一起，你的名聲就壞透了。不管是不是真相，以後別人說起你和應歡，必然是包養、第三者插足、同性戀。你能接受這些？他也能嗎？你們的日子還很長，不要一時衝動。”
    在今天之前，二老都沒有對荀應歡做過很過分的事情，這些話也不曾說得很細。相反，幾乎算得上相處和諧。
    一來，電視劇那麼多前車之鑒，簡母也不至於傻到去做個惡婆婆，率先讓出道德製高點的位置。
    二來，二老其實都清楚，兩個人的主導權在簡泓手上，簡泓如果不願意，荀應歡怎麼死纏爛打都沒有用的。比如常素素，那姑娘是哪裏不好？還是不努力挽回？都沒有。簡泓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不容旁人置喙。
    解鈴還須係鈴人，二老真的想出擊，還是得針對簡泓這頭。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荀應歡什麼性格二老也大差不離摸清了。不至於像傳聞中那樣無惡不作，但確實是和傳聞中一樣不學無術。這人性格乖張又護犢子，黏在簡泓身上就跟個橡皮糖似的，扯都扯不下來。
    你說他一無是處，那不見得。至少在長輩麵前乖巧，一心一意為簡泓好，耐得住性子人長得也好看，相處久了也喜歡這種孩子。可你說他優秀到讓二老認可，那隻能說是睜著眼說瞎話了。遠的不說，他能比得上常素素嗎？
    他們說的這些，簡泓都考慮過：“媽，以後別老拿應歡和素素比，我沒有從他們中間選擇誰。”
    “去年十月，素素說分手，我當時就同意了。就算她不說，我也會說。時間長了感情就淡了，我跟她五年都過不下去，何況一輩子？”男人認真又嚴肅。
    簡父簡母沒再說什麼，再喜歡那姑娘，到底不是他們自己娶。
    “分手之後，我偶然遇到應歡，一開始也沒有多喜歡，他那脾氣性格，張牙舞爪的……”想到什麼，簡泓臉上帶了笑意。
    喜歡和不喜歡，臉上的表情一目了然。簡父簡母一時之間覺得這場談話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失敗。
    “大概是操心命吧，跟他在一起，我總是要擔心這個那個，替他規劃這件事那件事，時間久了，眼裏隻有他。”簡泓說，“我好像掛心的事變多了，但跟他在一起我感覺更輕鬆，更開心，相處不到一個月，我就知道，我下半輩子隻有他一個。”
    “爸、媽，我是想跟他好好過日子的，你們真的看不到嗎？”
    他給荀應歡補課，帶他在家裏住，讓他跟二老相處，陪他體檢叮囑他喝藥……
    如果隻是貪歡，又何必做到這種地步？簡泓大可以找一個酒店給人住著，或是給一筆錢，隨叫隨到。
    就跟貓兒狗兒似的，若是為了偶爾逗弄，貓咖或者野貓都是好的選擇。隻有想永遠養著，隻有想找個伴，才會真心的給它除毛、修剪指甲，有一係列鏟屎的煩惱。
    “你既然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多勸你，你心裏有數就行。”簡父沒再多說。
    索性二老連定親宴都去了，外人麵前也算是表了態，兒子要娶就讓他娶，還能怎麼辦？
    簡母最後問：“那孩子問題呢？”
    簡泓看了一眼荀應歡的方向：“他還小，現在還不到考慮這些的時候，過幾年我們商量看看，是領養一個還是幹脆就丁克……現在想這些還太早。”
    如果今天之前，他當然更傾向於領養一個孩子。
    但是知道楚簡的存在以後，他和荀應歡的想法是一樣的，他們不能有另一個孩子，楚簡必須是二人唯一的繼承人。
    “反正孫子也不是給我們倆養老的。”簡母酸溜溜說了一句。其實心裏不是不介意。
    老一輩還是比較守舊，看重傳承和家族觀念，斷子絕孫在他們這裏是莫大的罪過。簡父簡母一時之間都邁不過這個坎兒。但是日子是兒子過的，他要不想生，還能強行讓他配種嗎？
    簡父也飛了個白眼：“隨你，反正家裏也沒有皇位要繼承。”
    簡泓摸了摸鼻子，有點酸。
    其實，好像是有皇位要繼承的……
    也不知道皇位上的那個孩子過得怎麼樣……
    當然，簡父也不是破罐子破摔。他老人家這句話說得明顯是反話，嘴上說著隨你，意思卻是：我這偌大的家業你看著辦吧！
    可他不知道，他以為的皇帝，現在自認為是個“太上皇”。他這偌大的家業，還真比不上他兒子在大楚那個便宜爹給的。
    ……
    另一頭，終於放下一切的荀應歡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簡泓”對他說：“你來找我了？那還好。”
    什麼還好？
    “還好執念是有效果的。”
    什麼執念？什麼效果？
    這個“簡泓”好像帶著很多悲傷，說話間眼神飄忽，聲音也飄渺不定，捉不住的樣子。
    他不是他認識的簡泓。
    但他明顯是認識荀應歡的簡泓。
    他說：“我很久以前就在想，既然你的世界可以是一本書，為什麼我的不可以？”
    荀應歡呆愣。
    “什麼，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那人低聲解釋，“我憑借執念把通道打開，將大楚世界變成一本書送到他手裏，讓他帶著記憶去找你。那為什麼，不能再把這邊的通道打開，送你過來呢？”
    荀應歡捕捉到一點什麼：“是你送我來的？”
    “是我，也是你。”那人很耐心，“簡泓去大楚，是我的執念。你來現世，是你自己的執念，我隻是給你造了一個角色而已。”
    “你沒發現嗎？你和應歡的名字一樣，身體也一樣，就連性格都一樣。”
    發現了。但從來沒有深思。
    荀應歡順著他的思路去想：“所以，你有執念，並因此打開了去往大楚的通道，送簡泓去了那裏。然後，你想到，既然大楚可以是“一本書”，現世也可以。所以，你給這裏造了一個角色，也就是應歡。然後，送我來到這裏？”
    “不，你是自己來的，最多隻是借了我的通道。”那人重申。
    “我不明白。”
    “這麼說吧。執念是有力量的，但這個力量隻能本人使用，我的執念，你用不了。”
    那你，跟簡泓，是同一個人？
    荀應歡突然想問很多問題，既然是同一個人，為什麼又好像兩個人？為什麼你能獨立在外？為什麼簡泓好像是書中的一個角色，你卻像是世界的造物主？我愛的是真正的簡泓嗎？還是你筆下的一個角色？就像那個臉譜化極其明顯的”應歡”一樣？
    “如果想好好過完這輩子，這些都不要開口。”那人說，“睡吧。”
    “最後一個問題。”荀應歡攔住他，“我能一輩子留在這裏嗎？”
    那人笑了：“當然可以。”
    “簡泓到底是借了我的執念才能穿梭時空，這邊的牽絆沒有消失，最後還是會回來。你卻是憑自己的能力來到這裏的，誰都不能帶走你。”
    荀應歡長舒了一口氣，在他的催促下沉沉睡去。
    ……
    “應歡？應歡！起來吃點東西，我們要下山了。”
    荀應歡被驚醒，從吊床上坐起來，因為吊床不穩，他左右晃了晃，差點摔下去，被簡泓一把抱住。
    “我好像，做了個夢。”他說。
    “夢見什麼了？”
    荀應歡傻傻笑：“記不清楚了，好像是有個神仙說，我可以一輩子留在你身邊。”
    簡父/簡母/羅姨：媽的，酸倒牙了。
    簡泓卻比他笑得更傻：“是嗎？剛剛也有兩個神仙告訴我，你可以一輩子跟我在一起。”
    簡父/簡母：辣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