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篇 第七章鑽狗洞的小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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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階段大楚的地龍,是建設火道。此地龍鋪設在地下,有人在一邊燒火,讓濃煙充滿道中,屋中便溫暖如春。
因為地龍占了一個龍字,尋常百姓不可用,隻有皇族和三品以上高官經允許後方可鋪設。當然,尋常百姓家中也沒有這種閑工夫和力氣。
簡泓提供給李景雲的,是安裝銅管地暖的法子,比現在建設的火道省了不少人力物力,動靜又小,隻要推廣水泥的時候順便來上這麼一層,之後便隻需要安排人燒水就好,大大提升了溫度、減少了空間浪費、還降低了走水的風險。唯一耗費的就是燒水的人力罷了,而封建時期,最不缺的就是人力。
李景雲看出了兩個方子相輔相成,此時將這兩個法子獻上去,正好在春節來臨之前把事情做好,在皇帝麵前又能記一大功。順勢除了三皇子黨也未可知。於是試驗過水泥之後,他立即將計劃書謄抄一份,帶進了皇帝寢宮。
楚王年輕的時候也曾經有過壯誌雄心,隻是年紀越大越懶得動彈,偏偏又喜歡旁人歌功頌德,因此造就了朝堂上一片繁榮,民間哀鴻遍野的情況。對這種現象他究竟知不知道,又知道多少,旁人無處猜測,李景雲也說不好,但是他知道,皇帝不會推辭這個看上去不花錢又賺足了名聲的政策。
果不其然,楚王隻是看過一遍之後便大加讚賞!
他不喜歡皇子勾心鬥角爭權奪利,也不信任大臣,隨著他身體每況愈下,猜忌也就越來越嚴重,朝臣的任何奏折在他這裏都有二心。
但是楚王信任太監,這樣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就算是李景雲去做了,也不會有人感謝一個太監,所有的盛名都屬於帝王,所以他欣然同意,並且明言必須東廠督辦,直接繞過了工部、禮部和戶部。
簡泓不知內情,隻知道不到十日,一車一車的黏土和石灰運送到京城,各處都張貼了招募的榜單,原本緊閉的城門也因此打開,城外的流民一窩蜂湧了進來。
“最近流民四竄,城中並不安全。”他的新護衛陸風提醒道。
簡泓壓下唇邊清淺的笑意:“這就回去了。”
算著那位小少爺至少要養傷三個月,他最後的一個月當然沒閑著,幾乎每天都在外麵找書,買書,時不時和落單的流民攀談一二,獲取一些劇情線相關的信息。
臨近年關,他出門的頻率越來越高,當然知道流民越來越多,京城治安確實是不太好。
兩個人出門的時候走的是後院小門,回來的時候自然也從這裏走,遠遠的簡泓看見牆邊上多出來一團,那地方被雜草掩著,看著像是有隻黑狗。簡泓心情好,還問了一句:“這荀府養狗?”
“好像養了一隻,之前見管家在後院喂過。”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近,簡泓偏頭一看,卻是個人,從牆根裏鑽出個頭來,好似是卡住了,正在費勁的往外爬。
簡泓看熱鬧的表情或許過於放肆,引起了那人的不滿,便見那人鼓著包子臉道:“看什麼看,沒見過人鑽狗洞啊!”
簡泓沒忍住,噗嗤一聲樂了:“沒見過。”
“你!”這人惱羞成怒,偏生又卡在洞裏,隻能徒然叫囂:“你是何人?報上名來,我今日非要殺了你不可。”
一句話就要殺人,簡泓對他的觀感一瞬間跌倒穀底,甩袖離開。
走了兩步,他意識到這是何人——年紀在十五六左右,女相,聲音尖細,但束了男子發髻,脾氣差,蠻橫無理,可不就是荀府的小少爺荀應歡?
他小心翼翼避開了折桂樓的揚名,隻為了和這瘟神劃清界限,轉眼卻狠狠得罪了他……
命定的躲不掉!簡泓反省了自己今日的一番作為,隻能說是得意忘形,自忖之後一定要注意再注意,現在卻無計可施,隻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做好了小少爺晚上就會來找他麻煩的準備,誰料第二日都沒見到人,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還沒有查到他。
簡泓本打定主意這幾日不出門,可是想到幾日後或許要被一個麻煩精纏上,又改了主意。
他要把香皂提上日程。
水泥隻是一陣熱,李景雲以為這一批就能緩解今年到明年夏天的饑荒,但是簡泓知道,明年長江水患,江南成了受災重地,情況隻會比今年更加嚴峻,他要把糧食盡早從富戶手裏賺出來,放在李景雲那裏存著。
……
他謹慎,身邊還有護衛,出門其實沒什麼風險,下午依舊平安回來。
從老地方經過的時候,簡泓特意看了一眼,狗窩被堵上了,周圍的雜草也被清理了,看來小少爺的逃亡之路夭折了。
他剛剛感慨完,便聽到上麵呸的一聲,簡泓往側邊躲了兩步,便見一口清痰落在他原先站著的地方,他一抬頭,正好撞上荀應歡的視線。
“你說巧不巧?”上麵的少年露出了一張笑臉,“本少爺正愁抓不到賊呢,他就撞到本少爺跟前來了。”
簡泓本不想和這種沒素質也沒有教養的人說話,可是被欺負到頭上了也沒有聽之任之的道理,看了一眼騎在牆頭的少年,唇邊勾出一個冷笑:“是啊,你說巧不巧。”說完這句話,他大聲喊道:“來人啊!有人翻牆。”
荀應歡的臉一瞬間黑了。
簡泓耳力好,聽見牆那邊已經有了嘈雜的聲音,冷冷一笑,轉身就要走。
荀應歡也聽見了,他臉上急出了汗,也不管怎麼爬下去了,兩隻腿都蹬到前頭,就這麼直愣愣跳了下來,結結實實摔到了地上——臉著地。
簡泓的腳步一頓,他記得荀應歡的腿摔斷了,現在不知道是否痊愈。叫這人吃點虧不算什麼,但傷腿再斷一次就太過了,於是步子怎麼也邁不開,認命地轉身,將人扶了起來。
荀應歡隻是哎喲哎喲叫疼。
簡泓蹲下身去捏了捏他的兩條腿,左腿沒什麼反應,右腿他的手剛碰上,小少爺就哭了:“不許碰我,混蛋!”
話裏話外,簡泓活像一個登徒子。
登徒子伸出袖子在他臉上抹了兩把,把剛剛撞出來的鼻血抹掉,問道:“腿疼嗎?你動一下。”
他一說,荀應歡才意識到什麼,一動自己的右腿,鑽心的疼,站都站不穩,就這樣靠在了簡泓身上。靠過去還不算,一巴掌就搧到了他臉上:“臭奴才,我的腿摔斷了,我要你償命!”
簡泓這輩子都沒有被人打過臉,更遑論還要給他償命,眉頭皺得死緊,要不是念及這隻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直接走開讓人再摔一次都算輕的,但是此時也不可能叫他繼續靠著,便將人直接送到了陸風手裏:“送給荀大人。”
“你敢!”荀應歡還在哭,他被鼻血糊了一臉,臉上除了血就是泥,現在還有眼淚,說不出的淒慘。他本身有幾分胖,冬天的衣服穿的又厚,看起來手腳都很短,此時一隻手捂著鼻子一隻手去碰自己的腿,那手卻隻夠到胯間,再也下不去了,袖子上還沾著他剛剛吐出來的唾沫,又讓人看了發笑。
陸風一手托著他的腰一手托著屁股將人抱起來,也不顧他的哭叫,轉身就走,簡泓深呼吸兩口,最後還是不忍,道:“送給荀夫人。”
旁人不知荀逸對他的態度,看了書的簡泓知道,送給荀逸,這小孩吃苦是小,命不知還在不在,左右隻是惡習難改,罪不至死。
梁子算是結下了。
簡泓看了看自己袖子上麵的汙漬,再一次反省,今日不該衝動,也不該心軟,左右三年後荀府上下都要死,此時跟他計較做什麼呢!
晚間陸風帶了荀夫人的謝禮回來,簡泓冷冷掃過便不再關注,安慰自己至少三個月內這位小爺應該在床上,他還能清淨一段時間。
現實也確如他所料,除了荀逸送了一次年禮和上元禮之外,之後三月,他的日子都過得很清閑,每天看看書做做手藝活,仿佛提前進入退休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