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寒島奇遇·叁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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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島,冷萃湖,船上,兩個仿佛喪失了對生活的鬥誌的年輕人四仰八叉地躺在船艙裏,臉上還蓋著一片遮陽的大荷葉。薑琛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響聲幾乎要傳遍整個小島了,他搓了搓鼻子,沒好氣道:“這麼熱的天沒理由生病啊,肯定的是誰又在背後關心我,被我的心靈感應發現了。”
    “會關心你的人肯定也是仙界的吧?你們神仙也會說別人壞話啊?”珍珠打趣道。
    “那可說不準。”薑琛挑了挑眉毛,笑道:“別把神仙看得跟不會吃喝拉撒的雕像一樣行不行?神仙除了懂點法術,活得更久,其實跟凡人也沒什麼兩樣。”
    自從被青木神君像拎小雞兒一樣扔了出來以後,顧情便覺得自己這次絕對是不可能求到他幫忙了,心裏已經生了退堂鼓,不斷地說道:“我們還是走吧,再繼續賴在這裏也沒什麼用。他不會再見我們了。”
    薑琛可不這麼想,他覺得任何事隻要沒走到最後一步,總歸是有希望的。而且他也不想他們費了一頓力氣結果卻無功而返,更不想看到顧情惆悵地樣子,所以不停地安慰道:“你有沒有聽過凡界有一個成語,叫程門立雪?說的是一個學生來找先生求學,但是先生還在睡覺,他為了不打擾先生,就一直站在院子裏等,身上都落了一層厚厚的雪。後來先生醒了以後,看見他滿身都是雪的樣子就很感動。”
    珍珠從船下遊到了另一頭,采了顆蓮蓬剝著吃,插了句嘴問道:“這個故事什麼意思啊?”
    “告訴我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隻要有誠心,就能把對方感動地稀裏嘩啦的。咱們為了求他,特意在這裏曬太陽也要等他,等他睡醒了看見咱們,肯定也會感動的,到時候一定不計前嫌幫我們。”薑琛循循善誘道。
    “是這個意思嘛?我怎麼聽著不像呢?”珍珠歪著腦袋問道。
    “那我再講一個臥冰求鯉吧。”薑琛翻了個身,把頭枕在胳膊上,麵朝著顧情,道:“說的是古代有個大孝子,他娘生病了,不吃鯉魚就會死。但當時已經是冬天了,河麵都結冰了根本捕不到魚。於是這個人就脫了衣服躺在冰麵上,靠體溫融化了冰麵,正好從河裏跳出兩條鯉魚,他就捉了回家孝敬老娘。這個故事呢,也是告訴我們,隻要有誠心,冰都能捂化了。咱們就把船停在洞口這裏等,他待會兒睡醒了肯定要從這裏出來。看見咱們在烈日下曬成這樣還要等著,肯定就感動了,說不定就願意考慮一下我們的請求了。”
    珍珠朝水裏啐了一口,惡寒道:“難怪凡人修仙這麼難,一個個淨想著殺生呢,水裏遊的、地上跑的、天上飛的,沒有他們不吃的。”
    薑琛聽了她這話,有感而發道:“這你可就說對了。我做凡人的時候最喜歡吃那些家禽家畜了,不過官府禁止宰殺耕牛,我爹都是偷偷去外地買了運回來給我吃。之前有一次我跟張兄喝酒,他一個人就能吃兩斤呢,軍隊裏出來的人到底還是剽悍。咦,印象裏好像沒怎麼見張兄吃過魚啊,莫非也是因為你的緣故?”
    珍珠聽了這話,愣了愣,隨即又有些沾沾自喜。她隻見過張顯赫為凡人時的起居模樣,卻沒怎麼看見他成了神仙以後是怎麼生活的。原來,他並沒有忘了她,心裏還是惦念著她的。她偷著樂了一會兒,又問道:“我就知道他肯定也對我有意思,他隻是不好說出來。他這個人啊,從以前就是這樣,總是害羞。你是他朋友,平時是不是該多勸勸他啊,我都等了他兩百年了,是不是該……”
    話還未說完,就見洞口那裏,遠遠地走出來一個穿著紫衣的矮胖子,他雪白的頭發迎風飄舞著,右眼凸出來的假眼格外醒目。這不正是青木神君嘛,看來他這是午睡休息好了,正打算往外走呢。船上的兩人就像狼見了羊一樣,立馬爬了起來,健步如飛地衝了過去。
    珍珠才剛顯了真身在水裏遊的歡呢,一時半會兒還變不回兩條腿,隻好遠遠地觀望著他們。
    顧情和薑琛幾乎是同時來到了青木神君的麵前,兩人一個滑跪撲了過去,呈現五體投地的姿勢,齊聲高喊道:“晚輩參見神君,此次前來乃是有要事相求,還請神君寬恕先前不敬之罪。”
    這一套滑稽的動作打下來,行雲流水簡直跟提前排練過一樣,看得珍珠都張大了嘴巴,心裏還在納罕:這倆人又在搞什麼幺蛾子?什麼時候學會的這一招,她怎麼不知道呢。
    可這樣一套被薑琛自認為是“誠意十足”的拜訪姿勢,卻並沒有感動到胖子。他隻是低下眉眼看了看這倆人,便不知又生了什麼氣,傲嬌地甩過頭去,氣呼呼道:“戲挺足啊,想求我幫忙是吧?我偏不,氣死你們。”
    說罷,他就在兩個小輩麵前淩空飛走了,像一顆炮彈似的發射出去了。要知道在仙人們眾多的飛行方式裏麵,淩空飛走是最耗費法力的,但也是用起來最帥的,基本是好多男仙都會耍的法子。隻是到了青木神君這般體型壯碩的怪老頭兒身上,這麼飛走就毫無美感可言了。
    薑琛把顧情攙扶起來,又蹲下去拍幹淨了她裙子上蹭的灰,安慰道:“不要氣餒,一次不行就再來一次,隻要他還沒下令把我們趕出去,就還是有希望的。”
    顧情點了點頭,也沒有把胖子的話放在心上。她現在的心態,可比剛來那會兒好多了。也許是受到薑琛的感染,她現在看事情也樂觀多了。
    “喂,”珍珠也從水裏爬了上來,朝他們倆喊道:“別傻站著了,我看到他飛去了寒玉閣,我知道一條去寒玉閣的路,我們試試吧。”
    寒島麵積雖然很大,但是上麵總共就隻有一座宮殿,便是寒玉閣,平時青木神君就是住在這裏麵的。至於島上其餘的鮫人,則是分散地聚居其他小島的各個山洞中。青木神君是沒有仙使伺候的,所以寒玉閣基本也隻有他一個人。寒玉閣依山而建,閣內有一處很不錯的湯泉,終年都能產生源源不絕的熱水。珍珠小的時候經常跟其他小夥伴偷偷爬山去泡湯泉,僥幸的是沒有一次被抓到過。沒想到這沒什麼用的知識,居然會在今時今日派上用場。
    事不宜遲,三人即刻前往後山,打算走密徑去湯泉,從而進入到寒玉閣內部。
    而此時,距離先前六人分道揚鑣,於凡間而言也不過三天而已。他們幾個在寒島當度假似的到處遊蕩,絲毫不知道天兵天將正下凡滿世界找他們呢。薑琛還沉浸在一心一意幫顧情解決麻煩的心思裏,渾然不知自己正在陷入更大的麻煩之中。
    丟失魔瞳後,司命立即下令搜查天機宮,結果自然可想而知——上生星君不見了。至於搶走的魔瞳的究竟是不是他,他為何要搶走魔瞳,暫時都成了解不開的謎題。為了盡快找到他跟薑琛的下落,司命啟用了往生鏡。往生鏡,是曆代司命星君的獨門法器。此物不算兵器,但卻是一麵能看到任何人任何物過去和未來的鏡子,天上地下獨此一物有這種能力。
    天界的每一位仙官,自飛升之日起,其所有的身家信息都會被記錄在仙官名冊之上。隨後他的每一次飛升或者貶謫,也都會不斷地更新在名冊上。這是一本流傳於曆代司命手中的絕密冊子,他們幾乎手握著九重天所有人最私密的信息。而憑借著每個仙人的生辰八字,就可以借助往生鏡準確地查找到當下他的位置。隻要不是在混沌墟,不管他上天入地,都逃不過往生鏡的追蹤。
    由於張顯赫和薑琛哥倆好的關係在九重天是人盡皆知,所以司命直接利用往生鏡去找張顯赫的行蹤,也就能知道薑琛的行蹤了。好巧不巧的是,往生鏡追蹤到的不是張顯赫本人的行蹤,而是他之前留給珍珠的那個劍穗的行蹤。因為劍穗上沾了許多張顯赫的氣息,所以往生鏡把持有劍穗的珍珠誤認為是他。司命便啟程前往寒島區域,親自去捉人了。
    兩個時辰以後,夕陽西下之際,薑琛他們坐船繞去了後山,沿著崎嶇而又有點危險的山路爬到了山頂之上,找到了珍珠小時候常常來偷著泡的湯泉。此處湯泉是一處露天的水池,周圍種植著許多帶刺的荊棘,荊棘上開著許多顏色過於豔麗仿佛有毒的野花。池內的水常年都咕嚕咕嚕地冒著泡,由於是在盛夏,所以看不到熱氣蒸騰。池邊落了一群灰喜鵲在飲水,見到有人來了,立馬飛走了一片。
    溫泉旁有個石門,與周圍的牆壁嚴絲合縫,看上去很難打開。薑琛上前推了一下試了試,估算此門大概有半尺之厚,若是想強行用外力開啟,隻怕要地動山搖了。好在,門內與門外間隔應該不過一米的距離,是時候在心儀的女子麵前秀一把,來耍耍帥了。薑琛勾了勾唇角,對著身旁的兩位姑娘講道:“站在我身後,我帶你們進去。”
    珍珠很自覺地站在了最後一個,探了個腦袋想要瞧瞧他的把戲,順便問道:“茅山穿牆術?”
    “是千裏迷蹤術。”薑琛糾正了她,隨即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在心裏默念法術。
    隻感覺仿佛有一陣風從他們耳邊拂過,隨後眼前就變得漆黑一片了。珍珠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發現自己的腰抵在石壁之上了。直到薑琛托起了掌心焰,在她們眼前晃了一圈,她們這才發現已經進到石門裏麵了。
    “好厲害的穿牆術……呃千裏迷蹤術。這個跟穿牆術有什麼區別啊?”珍珠好奇道。
    薑琛拖著掌心焰走在前麵,邊走邊回答道:“穿牆術隻能從門外進入到門內,隔著很多道牆或者門的話,就行不通了。但是千裏迷蹤術不一樣,隻要施法的人修行夠高,我現在哪怕即刻帶你們回長生殿也不在話下。”
    “哦我明白了,就是瞬移嘛。”珍珠道:“所以先前你說你的千裏迷蹤術還不夠火候,帶不了這麼多人,不是因為人太多,而是距離太遠了。要是沒有我的存在,你就可以稱心如意地送顧情姐姐回昆侖山了是不是?”
    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偶爾嘴上沒個把門的,真不知張兄那麼沉穩的人怎麼會認識這麼話多的丫頭。薑琛輕咳了幾聲,示意她別再說了,腳下的步伐卻是更快了,恨不得甩開她。顧情則假裝自己沒有聽見,繼續低頭走著腳下的路。兩人心有靈犀地同時選擇了回避這個尷尬的問題。
    從石門進來以後,是一條狹長的過道,由於這裏沒有光線,空氣也很稀薄,根本不適合停留,幾個人隻想快點走出去。他們走了不足百步以後,眼前豁然開朗起來。與先前的逼仄陰窄的區域不同,此刻展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處前所未有的宮殿內部,與尋常的四四方方的房屋布局不同,這座宮殿不管從外觀還是內部來看都是呈環狀蛇形的。它雖然總共有七八層樓那麼高,但是由於中間部分留出來砌了一個很高的石像,所以目之所及能看到的就隻是從樓底到樓頂沿著牆壁旋轉而上的木台階,這些台階甚至能直通到大殿的頂部。
    頂部是露天的,陽光直接傾撒下來落在石像底部的草地上。草地上栽種著跟湯泉邊上一樣顏色豔麗但又長滿長刺的野花,還有幾隻星光點點的蝴蝶遊匿其中。三個人像是山上下來的沒見過世麵的野猴子一樣被這殿內震撼的構造給驚呆了。薑琛更是一改進來之前反問青木神君為什麼住在這裏的態度,不住地連連稱讚道:“這個地方可真是太酷了,九重天那麼多宮殿竟沒有一個能比得上這裏。”
    “雖然昆侖山的宮殿廟宇也很宏偉,可跟這裏比還是要遜色一些,令人不得不感慨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顧情說道。
    比起旁邊兩人幾乎看呆了的程度,珍珠隻不過小小地感慨了一下,隨即便聚精會神地盯著中央那座與整棟樓齊高的石像,問道:“你們快看,這石像好像是個神像,看身段還是個女神像。如波浪一般長長的秀發,纖細的腰肢,臉美的就像仙女。可我記得神君不曾婚娶,這個神像會不會是神君的心上人啊?”
    眼前立於眾人麵前的的確是個衣袂飄然的女神像不假,她右手腕部還挎了一個籃子,裏麵看形狀應該是各種各樣的鮮花。神像麵容姣好,看模樣像是個二八少女,眼睛鑲嵌了兩塊湖藍色的寶石,在陽光的照耀下顯現出繽紛的色彩。額間還有一處蓮花花鈿,也用朱砂點了紅色,格外醒目。這個神像也算建造的很美了,真人一定更美。不過薑琛想不出仙界有什麼女子是長這樣的,他隻是腦海裏回憶起當初在天機國時顧情所化身的那個神像,覺得相比之下還是後者美一點。
    三人正看得入神,冷不丁地從上方傳來一陣“哢哢”地機械運轉的聲響,隨後一隻木鳥扇動著翅膀從屋頂處飛了進來,落在神像的肩膀上。
    這隻木鳥通體就隻有眼睛是鑲嵌的紅色寶石,遠遠看上去就像兩隻炯炯有神的真眼睛一樣。它雖是木頭做的,但絲毫不顯生硬和笨拙,隻有在扇動翅膀的時候才有“哢哢”的聲音稍顯突兀。它機靈的小腦袋朝向三人,喙部一張一合,傳出的竟是神君的聲音。
    “你們三個怎麼進來的?給我出去!”鳥朝他們大喊道。
    如果它是一隻真鳥,薑琛真要懷疑它是不是神君變的。但它隻是一隻木鳥,大有可能是專門負責給神君傳話的。一隻木鳥而已,總不可能一巴掌再把他們扇飛吧。薑琛膽子也大了起來,朝它回喊道:“前輩,我們有十萬火急的事要求你幫忙,出來見見我們吧。”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木鳥轉了轉腦袋,繼續講道:“你們先是潛入我睡覺的洞穴,偷窺我的玉體。現在又闖進我的私人寢殿,偷看我女神的玉體,你們是不是來找麻煩的?”
    看他的樣子似乎比之前在洞穴見麵的時候還要生氣。三人麵麵相覷,都有些啞然,不知該怎麼解釋了。這個胖子居然以為他們是故意去山洞偷看他裸睡的,未免也太自戀了吧。那攤白花花、肥得流油的物體,他們才不想看呢!至於什麼女神的玉體,這個神像又不是沒穿衣服,幹嘛也要用這麼奇怪的措辭呢。
    薑琛無奈地歎了口氣,試圖說服他道:“前輩,你先冷靜一下,我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們三個從冷萃湖進來的時候,遇見了應龍前輩,是它告訴我們前輩你在碧霞洞,我們三個就去找你了,實在沒有存心冒犯的意思,還請前輩見諒。至於這座神像,我們隻是恰巧看到,並沒有存心要偷窺的意思。更何況她這麼美,前輩把她雕塑出來肯定也是希望更多人欣賞她的美吧?綜上所述,我們不是來找麻煩的,是來找你的。”
    木鳥轉了轉腦袋,正要被他的說法給說服了,突然又醒悟過來,大嚷道:“胡扯!你小子油嘴滑舌的,真是太討厭了!我不要再聽你講話!”
    它撲閃著翅膀,盤旋著飛了上去,隨後從露天的屋頂離開了。
    “前輩!”薑琛還想喊住他,可是為時已晚,木鳥已經徹底飛走不見了。
    又失敗了,薑琛歎了口氣,有些愧疚地看向顧情,語氣沒有了先前那份樂觀:“沒關係,我們還可以再試試的。隻是他脾氣實在太大了,我覺得像這樣主動去找他反而適得其反,除非有什麼人的引薦,他或許還願意賣個麵子。”
    珍珠知道他想說什麼,搖了搖頭道:“感覺很難。應龍雖然是他的坐騎,可他跟應龍的關係也不好,神君向來是獨來獨往的,我想不到除了應龍以外還有什麼人是他願意見的。”
    “你爹呢?”薑琛突然眼前一亮,問道:“你爹是鮫人族的首領,他追隨神君數百年,他如果幫我們去求情的話,一定可以見到神君吧?”
    “不不不,這不是什麼好法子。”珍珠心虛地轉過身去,背對著兩人道:“我爹跟神君關係也不好,這行不通。”
    薑琛一眼就看出來她在撒謊,於是故意逗弄她道:“好嫂嫂幫幫忙嘛,大家都是朋友。咱們早點辦完事,我好跟張兄聯絡早點會合。你不想早點見到他嘛?”
    “我當然想啊!”珍珠又急又惱道:“可是我當初是偷偷溜出去的,我爹一直不許我往外跑。我現在要是主動去找他一定又會被他關起來的,那樣我就永遠見不到顯赫了。”
    “不用怕,我有辦法。”薑琛衝她眨了眨眼,嘴角咧開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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