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殿內，氣氛簡直冷到了要結冰的程度，司命負手望著無功而返的兩人，歎了一聲又一聲。
    釋懷仁緊張地搓著兩隻手，眼神瞟來瞟去，一會兒看看司命，一會兒又偷偷瞄一眼旁邊站著的張顯赫，肉眼可見的不安都寫在臉上了。倒是他身邊站著的張顯赫，麵色極為凝重，整個人冷得像一塊劈不開鑿不斷的石頭。
    “二位師弟，”司命發話道，“你們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魔瞳沒有帶回來，玉淨瓶也弄丟了呢？”
    兩個人低著頭，都沒有答話。
    司命看向張顯赫，問道：“武曲星，薑琛怎麼沒回來？他去哪兒了？”
    “他護送顧情回昆侖山，此刻應在返程的路上了。”張顯赫眼都沒抬一下，淡淡答道。
    司命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又望向釋懷仁，問道：“延壽星君，你可有什麼要講的？”
    釋懷仁憋紅了臉，吞吞吐吐道：“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玉淨瓶乃是長生殿至寶，隻是追究弄丟它的罪責，便足以將你們二人貶下凡間，廢去仙身。”司命緩緩講道，“若是連沒有收服魔瞳的過錯一起算上，不知你們能否承擔這樣的後果。如果還是選擇閉口不言，那我也幫不了你們。”
    這話也算不上威脅或者是恐嚇，隻是提醒他們隱瞞事實的後果。這一招對張顯赫來講未必有用，但對釋懷仁這樣的家夥來說絕對是一嚇一個準。果然，這才說了他幾句，他就沉不住氣了，顫顫巍巍道：“師兄，不是我不想說，是我答應了張兄不能說。”
    張顯赫瞪了他一眼，嘲諷道：“看來你要食言了。”
    “對不住了，對不住了。”釋懷仁急得滿頭大汗，斷斷續續解釋道：“這事真不怪我們！不信師兄可以用往生鏡看看我有沒有撒謊。”
    “我相信你不會騙我，隻要你不隱瞞，我會設法幫你們。”司命點了點頭。
    早就知道這家夥信不過，倒是沒想到他投降的這麼快。張顯赫感覺心中怒氣又漲上來了，便道：“既然他要講，我留在這裏也沒什麼必要了。我去帶阿琛回來。”
    司命也不攔他，任由他去了。看得出來，這件事裏麵有他為難的地方，他不在這裏也好，省得尷尬。
    釋懷仁回頭看了看，確定他已經走出大殿以後，這才放下了心，講道：“那天我們三個奉命拿著玉淨瓶去天機國收服魔瞳，本來是很順利的。我們還在路上遇到了離陌師兄。”
    “上生星君也去了？”司命再度確認道。
    釋懷仁點了點頭，繼續回憶道：“這還是我飛升以來第一次見到離陌師兄。他說是司命師兄怕我幫不了薑琛他們，才特意派他來協助我們。我們四個去了天機國以後，在那裏遇到了顧情，她打開了玲瓏塔，我們四個就進去了。那個蛤蟆精被關在裏麵三天早就化成了血水，所以我們見到的是魔瞳的本體。由於隻是一雙眼睛，所以抓它易如反掌。但是顧情因為要開啟玲瓏塔耗費了不少法力，傷了真氣，薑琛擔心她便要送她回昆侖山。我們這才分道揚鑣的。”
    “聽起來，這前半段都沒什麼問題。回來的路上發生了什麼？”司命問道。
    “後來我跟張兄還有離陌師兄一起護送玉淨瓶回來。本來都到了冥靈樹那裏了，可是離陌師兄突然說要自己把玉淨瓶送回去，讓我和張兄不必跟他一起了。張兄不肯，他們倆就打起來了。雖然張兄是武曲星，打架很厲害。可是他們打起來的時候我看的真真的，離陌師兄真的很厲害，張兄甚至都近不了他的身。”
    一般來講，隻有實力相差懸殊的兩個人，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實力較強的一方，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僅靠自己的護體結界，就能擋下另一方的攻擊。在如今的仙界，即使是風神雨神這般資曆較老的神仙，在張顯赫麵前也沒有絕對的優勢。而隻是文曲星的上生星君，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厲害呢。司命百思不得其解，不免又問道：“你確定你看仔細了？武曲星當真打不過上生星君？”
    “我發誓，我不敢撒謊。”釋懷仁拍著胸脯保證道，“因為他們打起來的時候我一直在旁邊勸架，想讓他們別打了。可是，就算我跟張兄加起來，也絲毫沒法靠近離陌師兄。雖然我的法力的確不太行，可是我的身手怎麼說也是我祖宗教的。可我在跟離陌師兄交手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他比我祖宗還厲害。司命師兄，九重天上還有這種神仙嗎？”
    司命搖了搖頭，道：“你說上生星君搶走了玉淨瓶，可他根本沒有回來。九重天上任何一個人離開和進入，都會被記錄在冊，可是他的行蹤一點記錄也沒有。他為何要搶走玉淨瓶呢？”
    “張兄說他是假的，他不是上生星君！可是如果他不是上生星君，他怎麼可能瞞得過這麼多雙眼睛呢？”釋懷仁的眉毛簡直都要擰成“川”字型了，越說越大膽。
    事情真的是越聽越離譜了，不過他的確沒有必要騙自己。司命深思道：“如果你所說的一切是真的，那這件事的確不怪你們。方才你為何說武曲星要你隱瞞此事？這件事解釋清楚了，你二人的罪過自然便抵消了。為什麼要隱瞞？你還有什麼沒告訴我的？”
    “這……”釋懷仁的眼神又開始閃爍起來，他果然還隱瞞了什麼沒有講。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司命耐心問道。
    “其實，在離陌師兄和張兄發生爭執的時候，本來他們是打不起來的，隻是因為離陌師兄說了一些話，張兄便生氣了。”
    “什麼話？”
    釋懷仁抿了抿嘴，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終於說出了口：
    “離陌師兄說，你不夠聰明，我的戲演了這麼久還沒看出來。”
    “張兄問，你什麼意思？”
    “離陌師兄說，我陪你們演這些收妖的戲碼也夠了，你的好兄弟都已經答應幫我，你怎麼還冥頑不靈呢？”
    “張兄生氣了，發怒道，你胡說什麼？”
    “離陌師兄說，你以為薑琛是為了那個女仙才中途把玉淨瓶交出來了？你看不出來這隻是一個借口麽？我在跟他做一個交易，這個交易就是幫我拿到魔瞳，而他也會得到他想要的。不如你也好好考慮一下吧，我也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隻要你肯幫我。”
    “張兄說，你做夢。隨後他們兩個就打了起來。但是我沒想到他們倆實力差距會這麼大，我和張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把玉淨瓶搶走了。”釋懷仁歎了口氣，又接著說道：“後來，我們倆就知道事情搞砸了，回來複命一定要要被問罪，張兄逼我答應他不能把離陌師兄說的那些話告訴你。我怕他揍我，就答應了。”
    原來是這樣，司命心中了然，難怪張顯赫選擇隱瞞事實，還逼釋懷仁也不能說。他倒不是不相信薑琛，也不是怕自己會被責罰，他的出發點隻不過是不想薑琛被人懷疑罷了。這樣的說辭，如果被風神他們知道了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莫須有的罪名來。在事情的真相沒有調查清楚之前，的確不能讓這樣的消息傳到更多人的耳朵裏。
    “一個疑似上生星君的人，搶走了玉淨瓶，還說自己跟度厄星君勾結在一起謀取魔瞳，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司命理清了整件事的思路以後，頓時想到了什麼。這件事畢竟疑點頗多，還是得早做打算。離陌已經搶走了玉淨瓶，要立即派人去捉拿他才行。而薑琛和張顯赫，因為牽扯在這件事裏自然也不能輕易脫離關係。
    他立即朝殿外喊道：“來人，傳長生殿的命令，即刻搜查天機宮，派出所有一半天兵天將去凡間搜捕上生星君！”
    殿外守著的小仙使接到命令以後，立馬前往天門外去通傳。
    天兵天將下凡捉拿的一般都是犯了事的仙人，這跟通緝沒什麼兩樣。釋懷仁有些後悔自己剛剛不該什麼都說出來，也不知這算不算出賣朋友。他餘悸未消地望著司命，不解道：“師兄，你相信離陌師兄的那些話嗎？你也懷疑薑琛？”
    司命緊皺的眉頭微微有些舒展，他拍了拍釋懷仁的肩膀，安撫道：“如今不管是離陌還是薑琛，都是長生殿的星君。此事若是傳到了幾位神君的耳中，就覆水難收了。所以為今之計，隻能先想辦法把他們找回來，再調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如果薑琛是無辜的，那他被人盯上了總歸也是不安全的，還是先把他找回來比較穩妥，對吧？”
    “對對對，還是師兄想得周到。”釋懷仁點頭如搗蒜。
    “離陌身上有魔瞳，此物危害巨大，我不得不派出天兵去抓捕他。至於薑琛，我得親自去尋他回來，以免走漏了風聲被其他神君知道。你也要記得保密，懂了麼？”司命叮囑道。
    “師兄放心，我再也不會將此事告訴其他人。”釋懷仁信誓旦旦地保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