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之伸出手撫上了洗淨之後的臉，無奈地歎了口氣。
    沒了泥汙遮掩，露出了他的本來麵貌。
    他生得極豔極俊。
    便是天上的神仙在他麵前，隻怕也遜色三分。
    隻見他——
    丹鳳眼，臥蠶眉。麵如冠玉，鬢似刀裁，唇若塗脂，眸如點漆黑白分明。垂眼時兩片濃而密的睫毛宛如黑羽一般撩刮著。
    活脫脫便是一個風流韻致的公子。
    舉手投足間，氣質渾然天成。
    舉手投足間，
    “隻顧著洗澡，卻忘了將臉洗得太幹淨這事兒了。顧衍之啊顧衍之，你倒是長點心眼吧。”自顧自地嘟囔著，顧衍之垂眼瞥見冒著騰騰熱氣的湯汁，心中有了主意。
    隻見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沾著那滾燙之物，然後在自己左臉頰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了一個“醜”字。
    最後一橫落筆時，濕漉漉的那個字突然泛出一道金光，然後消失隨著幹涸的水漬一同消失不見。
    此時，顧衍之的容貌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雙半睜不掙的三角眼，眼白居多。眉毛稀疏寸落，好似林中雜草。塌鼻梁，扁嘴唇，臉大如盤，膚色泛黃，左臉頰上生著一顆拇指粗細的痦子，渾身上下缺少精氣神滋養，顯得很是頹喪。
    顧衍之隨手從袖子裏掏出一枚隨身攜帶地銅鏡，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自己的這張新臉。
    在得到任誰見到這樣一張臉都會忍不住感歎一句“世間竟有這般醜陋之人，真是長了眼界”的結論後，他才滿意地將銅鏡塞進袖子裏。
    做完這些，他直接端起桌上的瓷碗，想也不想地“咕嘟咕嘟”地一口悶了個幹淨。
    將碗放回桌上，顧衍之用袖子擦了擦嘴之後，這才將目光轉回麵前依然呆滯的丫鬟身上。
    他用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腦門，低喝一句：“醒來！”
    丫鬟小晚這時才如夢初醒一般，目光漸漸凝聚在一起。不過當她看到顧衍之那張新臉的時候，先是一愣，之後眼底不由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地厭惡。
    這樣醜陋的人怎麼配得上做她家公子的朋友呢？丫鬟沒來由地想著。
    顧衍之分明已經察覺到她的惡意，不過他愛你們翻臉。而是撿起桌上的空碗遞了過去。
    “有勞了。”
    他客客氣氣地說了這句話。
    小晚詫異於“他這樣的人竟也懂得說客氣的話嗎”這樣的沉思裏。
    “公、公子客氣了，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公子若是沒有別的什麼事，奴婢便下去了。”
    說出“公子”二字的時候，小晚險些咬到自己。這般相貌的人，實在是“折辱”了公子二字。
    小晚順著就急著離開，生怕再多看顧衍之一眼，就會汙了自己的眼。
    偏偏顧衍之這時候叫住她。“等等。有事想問姐姐一句。”
    “公子問便是。奴婢隻是被少爺派來服侍您的丫鬟，可不敢得公子一聲姐姐。”小晚嘴上答的謙恭有禮，心裏想的卻是：呸！誰是你姐姐？也不看看自己長得什麼樣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顧衍之便問道：“請問，這府中的花園應當怎麼去？”
    小晚：“……”
    片刻之後，顧衍之撐著三十二骨的油紙傘站在林府的花園裏。麵前是一層雨簾，雨聲簌簌。
    不遠處是一叢叢被雨水淋得東倒西歪的花木。
    顧衍之不知為何在這裏一站就站了不少時候。
    直到一個短衣打扮的小廝冒雨前來請他。
    小廝同樣被他的臉嚇到，隻是他到底比個丫鬟要沉穩一些。說話時也不見一絲緊張的樣子。“顧公子，府中要開飯了。少爺讓小人前來尋您。您快隨小人走吧。”
    顧衍之用空出的那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處，點點頭。向著小廝而去。
    兩人一前一後，沒過多久就到正廳。巨大的黃花梨木做成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飯菜。
    雞鴨魚肉，應有盡有。
    顧衍之吞了口口水。
    他走到桌前恭恭敬敬地作揖，“衍之見過林伯伯，林少爺。”
    “衍之賢侄你客氣什麼？在伯伯這裏隻管當是自己家裏，莫要拘了手腳。快過來坐下。”林老爺一見到他就覺得開懷。
    “是。衍之謹遵教誨。”
    語畢，他一抬頭，原本看著他微笑的林家父子猝不及防之下，看見了他的那張臉。
    頓時，笑容凍結在了臉上。
    這、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醜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