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話魑魅人心(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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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塵土飛揚中,傅舒夜走了出來,懷裏抱著仍就昏迷的小狐狸。
走出半裏地,小狐狸才悠悠轉醒,茫然四顧,驚喜的發現自己在傅舒夜懷裏。
“醒了?”傅舒夜問。
“嗯。舒夜懷裏好香,好舒服。”小狐狸的尖鼻子深深的嗅了嗅,心滿意足,想起暈倒前發生的事,心有餘悸,道:“那個鬼……她、她怎麼樣了啊?”
“她本就早已死了,現在、應該是去輪回盤轉生了吧。”傅舒夜淡淡道。
從鬼府出來的時候,他看到那丫鬟的白骨被掉下的磚塊瓦片壓在床上,手裏握著一隻晶藍色瓶子。生前應該是服毒自盡的吧。
小狐狸往他懷裏鑽了鑽,露出兩隻圓眼睛,盯著舒夜的臉,道:“舒夜,阿九說你以後會回幽冥界,它是什麼意思啊?”
傅舒夜抿了抿唇,不答。
小狐狸又道:“那個冥王,好像得了相思病,阿九說讓你回去看看他。那個紅眼睛的家夥也真怪,當初跟你吵的那樣厲害,現在又心心念念著讓你回去,真是變扭!舒夜你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是真的想你了,還是……”正自絮絮說著,不妨頸毛被人提起,然後就極其自然的被拋到了路邊的草叢裏。
傅舒夜拂了拂袖子,淡然的轉身離去:“你自己跑回去吧。”
小狐狸栽了個跟頭,頭上頂著一朵油菜花,可憐巴巴的看著傅舒夜瀟灑的背影。見他越走越遠,忙跟上去,抱大腿,撒嬌,哭泣,最終還是爬到舒夜肩頭,乖乖的呆在那裏,不敢再胡言亂語了。
“要我來做什麼?”傅舒夜問,望向對麵的男子。
那男子微微一笑,抬起手臂,往傅舒夜麵前的酒杯裏又添了些酒。他穿著上好蜀錦做的衣服,袍袖寬敞,錦緞純黑,上麵繡著大朵大朵金色的木芙蓉。鴉翅般的頭發沒有挽髻,披在身後,隻在頭上係了一個冰晶藍寶石抹額。黑色細長的眉,斜斜飛入抹額底。
“你不說我便走。”傅舒夜道,果真起身要走。
黑衣男子忙伸手去拉他的手臂,黑眸中有隱約笑意:“如今是連和我一起喝杯酒都不願意了麼?”
傅舒夜哼了一聲,卻是又坐了下來。
黑衣男子看他一眼,柔聲道:“想當初你剛來紫候府,才隻有這麼高。”
他伸出手,比了個高度:“可是比現在可愛多了。”似是喟歎了一聲,搖了搖頭。
傅舒夜頭皮發麻,他最討厭東宮連城動不動拿他小時候說事,好像他比他大了多少似的。
東宮連城沒看到他黑下來的臉,繼續沉浸在回憶裏:“那時你的臉還很圓,眼睛也圓溜溜的。”
他看了看傅舒夜的眼睛:“現在眼角卻是吊起來了,不過也還算好看……”
舒夜終於忍不住,慍怒道:“不許再說往事!”
一隻彩蝶飛到傅舒夜麵前,想停到他高挺的鼻子上,被他一把捉住,在手裏揉碎,扔到一邊。
東宮連城驚呼一聲,起身將那隻彩蝶撿起,放在石桌上仔細幫它把折了的翅膀弄平整,埋怨的望了傅舒夜一眼:“蝴蝶也是生命,虧你還在十方世界聽了一個月的佛經。”
傅舒夜冷哼一聲:“生命?我隻看到一張紅箋,上麵寫著三個字:賀憲之!”
“原來是吃醋。”東宮連城低笑,那隻彩蝶的翅膀已經恢複,停在他秀美的指尖,不願離去。
傅舒夜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看了東宮連城一眼,抿著唇不說話。
蜜寵走過來,將一隻碧玉盒放在傅舒夜麵前,退下站到東宮連城身後。
“送你的禮物。”東宮連城對傅舒夜眨了眨眼睛,伸手扣住碧玉盒側麵的機簧,打了開來。
青碧色的盒子裏鋪著芙蓉錦,錦緞上麵靜靜躺著一隻笛子,冰晶雕琢而成,晶瑩剔透,冰涼如水,握在手裏,可以看到手心的掌紋。
傅舒夜望了那玉笛一眼,道:“不要。你要是真想送我東西,將那個女人送我。”他右手一指,指向垂首站在東宮連城身後的蜜寵。
“這笛子是我搜尋了許久才得到的。”東宮連城有些受傷,歎了口氣,道:“你要是真的喜歡蜜寵,我連她一並給你就是。”
傅舒夜點頭。
東宮連城揮了揮手,那隻停在他指尖的彩蝶悠然飛去。蜜寵走到他麵前,原地轉了一圈,化為一張紅箋,落在他伸出的白皙右手裏。
“給。”東宮連城將紅箋遞給傅舒夜,眉目間略微有些惋惜。
傅舒夜冷冷望他一眼,將那人形的紅箋收起,放進懷裏。
“你也不用難過,明日我便還你一個式神。”傅舒夜道,“賀憲之給的東西最好都不要要。”
東宮連城連連點頭:“嗯,我隻要阿夜給的東西。”
傅舒夜臉上一滯,扭開頭,道:“我要走了。”
“不再呆一會麼?”東宮連城臉上有挽留之意,“上次你幫我把百鬼送回冥界,我還沒有謝你。”
“不用。”傅舒夜冷冷道,“我欠你的。”他起身想要離去,想了想,帶上了石桌上那隻碧玉盒。
東宮連城望著他的背影,右手卷起一撮黑發在鼻尖嗅著,眼中劃過一絲落寞。
這性格還真是跟百魘有些像啊,果真是被教壞了,若是他早些遇到舒夜,將他從那裏帶出來……
東宮連城歎了口氣,伸了個懶腰,喚道:“蜜寵,本侯爺今晚要吃肉,什麼蜜汁火方、紅燒兔肉、羊奶燉牛骨,都讓廚房準備著。”說完方發覺那式神已被舒夜帶走,有些悻悻然,喝了口杯中殘酒,起身而去。
長安城最近喜事連連。先是原尚書省右仆射獨孤紅耀之子獨孤昱被提拔為刑部尚書,迎娶了門下省侍中的千金小姐,此後有妻子娘家輔佐,仕途必定平步青雲。又有長安首富潘國慶招婿,潘首富一擲千金,在醉韻樓擺宴,宴請了大半個長安城的人。所以,這幾天走在街上,多可見長安城的百姓嘴角掛笑,幾乎每人都從潘家的婚宴上得到些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