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來這樣的體質學習烏青門的絕學，是福是禍……你比誰都清楚吧？”錦廉鋒利的眼神掃向烏蘭。
    “廉少爺你管的未免太多了！”我心裏隱隱有一股怒氣，衝口打斷錦廉，“你不用白費心機挑撥我和烏蘭，是我求他收我為徒，真有什麼差錯我也甘願接受，就是死了也不怨他！”
    說罷，不管會不會激怒他，狠狠的瞪過去。
    錦廉的臉瞬間陰沉下來，聲音也低沉的可怕，“你居然……護他至此……”
    可是這低沉的聲音，為什麼聽起來如此壓抑……
    “他……哪裏比我好了？!”話音到後麵，陡然變弱，成了啞聲。
    而我還是聽見了。
    看著錦廉俊逸的臉上漲得有些發紅的眼，拽的有些發白的指節，極力壓製著卻仍忍不住微微顫動的身體，我忽然覺得，我不恨他……心裏老早備好的一籮筐打擊報複他的話，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心，一下子鬆了。
    我想，我終於可以把錦廉當成路人甲，就這樣擦肩而過。
    “烏蘭當然不能跟你比……沒你有錢，沒你有勢，沒你聰明狠厲，甚至不比你帥多少，就比你會用毒，結果還是落在你手裏……”
    我絮絮叨叨說了一串，覺得身後的烏蘭應該自卑的差不多了，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對上錦廉的眼睛。
    “說下去……”錦廉睜著那雙微紅的眼睛，看著我。
    “但是烏蘭，是我在這世上唯一重視的人。”我一字一句的說完。
    “小來……”身後傳來烏蘭輕輕的呼喚，我回頭，烏蘭的樣子看起來好傻，想哭又想笑，眼睛因為濕潤而有些迷迷糊糊，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睛上，止不住的輕輕顫動……第一次覺得烏蘭——可愛？
    “小來……”烏蘭看我一眼，又躲開我的眼神，“我不是…………他說的沒錯，你把我當成知交好友……但是……其實我心裏對你……”
    後麵的聲音細如蚊喃，而我偏偏還是聽見了。
    這些家夥掌握音量分貝怎麼都這麼準？
    我伸手掰過他的頭，讓他直視我的眼睛。
    “我知道。”
    他如我意料之中的睜圓了眼睛，“你……你怎麼會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從你冒險救陌生的我回烏峰，從你滿口師命難為卻悉心教我用毒，從你處處關懷忍讓遷就……我沒有傻到以為你同情心泛濫，或許我比你更早發現你的心思……不過那又如何，我自知這一副妖顏縱是聖人也要多看兩眼，我想，你和錦廉一樣，都不過是俗人，你出手相救，怕也是為這張臉動容。
    隻是，我沒有料到，三年，你待我亦師亦友，教我操蠱用毒，陪我胡侃海聊，行事也亦正亦邪，懲奸除惡，雞鳴狗盜……你護著我，從不會讓我麵對危險，也從不提及我在錦府的過往，三年，用三年平淡安然，快意江湖的日子撫平我的傷口，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漠視了它。烏蘭，我是一個凡人，即使是上一世，也沒有人這樣對我用心，你從不表露你的情意，隻是默默的忍讓遷就我，我卻更加忽視不了，早習慣了你在身邊，早就接受了你，早就對你動了心……卻原來是自己不知道，直到你突然從我身邊消失……
    是不是該感謝錦廉，讓我明白原來你對我這麼重要。
    想到這裏，我收斂起笑容，對烏蘭輕輕的說，“從來沒想過，以後會和男人在一起，但是，如果是烏蘭的話就可以……因為我喜歡烏蘭。”
    這算是表白吧……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表白。
    “小來……”烏蘭的表情變了又變，已經是哭一半笑一半了，睫毛也顫動的更加厲害。
    悲喜交加，說的就是這樣吧。
    我又笑嘻嘻的湊近了他耳邊，“老烏，我們賭一把吧，如果我能救了你出去，咱倆以後就遊玩四海笑傲江湖——如果救不了，咱們就一起立地成佛，到天上再聚吧。嗯？”
    聽了我的話，烏蘭愣了一下，隨即又拉開一個我所熟悉的笑容，，鳳眼眯起來，隻是依然含淚，“小來，現在我可真舍不得死了。”
    “那就一起活著吧！”我爽快的答應他。
    “你們以為……我錦府是什麼地方？”錦廉冷冷的聲音橫插進來，把我心頭剛剛聚起來的小小溫馨一擊而散。
    “你們……誰也走不了！”聲音裏蘊含的怒氣已經無法掩飾，隻見錦廉手一揮，風動，草動，影動——各處齊刷刷的冒出人來，一下子把整個逍遙苑圍的嚴嚴實實。真是訓練有素，伏擊，圍攻，陣戰這麼大變動，除了簌簌移動的聲響，居然再無任何雜音，怕是錦廉把府裏最精英的護衛都埋伏在這了——真是大手筆。
    我環顧一周，還是有些驚歎，早知道藏了人，可沒料到藏了這麼多……錦府高手如雲果然不是傳聞。現在連隻鴿子都飛不出去了吧……我抬頭看天，天上有幾隻奇形怪狀的紙鳶正高高低低的飛著。
    “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救他。”錦廉冷笑著看著我，讓我感覺自己像被貓逗弄的老鼠。
    “我自有我的方法。
    “又是用毒嗎……你以為在你被抓住之前你能毒倒多少人？還是你以為你真能敵過這裏所有的護衛？”
    “我知道不能。”我垂下眼簾，隻要錦廉舍得犧牲幾個人，拿下我隻是時間問題——而這家夥從來不拿下人的命當回事。
    “不過……”我輕輕一笑，“在你的人碰到我之前，我有足夠的時間結果了烏蘭和我自己。”
    “你敢！”錦廉聲音陡然一沉。
    “嗬嗬……”我笑起來，“廉少爺說笑了，我既然來救烏蘭自然看輕了生死，有什麼不敢呢？而且好不容易來到這裏，當然不是乖乖來給你抓的，如果救不了烏蘭出府，倒不如痛痛快快了解了他，也好過現在這樣被你當成出氣筒折磨。上天入地我自會隨他一起去，兩人作伴哪裏也不寂寞，倒是廉少爺你，費這麼大力氣——不是為了收集我們的屍身吧？”
    看著錦廉不出聲，我頓了頓又對烏蘭說，
    “老烏，我擅自替你做了這生死的決定，不介意吧？要怪也隻能怪你這沒用的師傅教不出像樣的徒弟——我現在嘛，隻能幫你死前少受點罪，大不了死了再陪你的魂去遊五湖四海好了……不過咱們升天以後這皮囊的下場可就難說了，是清蒸紅燒還是油炸全憑那廉少爺高興……你覺得怎麼樣？”
    烏蘭啞口無言，一雙鳳眼瞪得老大，顯然被我驚人語論嚇得夠嗆，良久才歎一口氣，“我……哎……還真是教了個可怕的徒弟……拉著師傅去死……哎……罷了，罷了，兩人相伴死也不那麼為難，至於這皮囊……既然都死了，也不再是我們該管的東西了。”說完又搖搖頭，整一個破釜沉舟的樣子。
    現在不能笑不能笑……我一個勁告誡自己，但看著烏蘭一臉上了賊船的表情還是忍不住岔了氣。
    大敵當前啊大敵當前……趕緊默念幾句般若心經讓自己歸位。
    局勢沒有絲毫變化，人依然很多，氣氛依然很冷……
    “以死要挾我？可笑！”錦廉喝道，淡淡的審視的目光一掃而過。
    我暗鬆一口氣，你說什麼都不怕，就怕你不說話。
    “那麼廉少爺就和我賭一把吧！”
    “賭什麼？”
    “你既然不信我們會選擇死，就盡管讓你的人衝過來，看看我們會不會活著落到你手裏。”
    我說的雲淡風輕，似乎在邀他喝一杯下午茶。
    “你在逼我。”他狠狠的盯著我。
    “哎……這裏你說了算。”
    正等回音，忽聽得他一陣冷笑。
    “那你們是輸定了！”
    “為什麼？”
    “我寧可你們死了，也不會放你們出府，想用這一招來要挾我放過你們……是不是太天真了？”
    “誒……我還沒傻到奢望廉少爺放過我們……”我歎口氣，“廉少爺，我隻是給你一個選擇。”
    “一個折中的選擇，你放了烏蘭，我留下，一個換一個，你不虧，但如果你執意要抓住我們兩個的話——我們就隻能拚個魚死網破了。”
    “小來！”烏蘭立馬吼了一嗓子。
    “老烏……別激動別激動……呃……不是我不願意陪你去死啊……不過可以活著的話還是活著好，你說是不是？”
    “你讓我把你留給錦廉？”烏蘭臉色陰下來。
    “那個……先把你換出去是一種計策嘛，怎麼說你也是我師傅，救人也比我靠譜是不是……所以說，先換換，等你傷養好了啥都好了再轟轟烈烈的把我救回去……啊呀！你這個笨蛋！現在計劃都講出來了，說不定人家都不答應了……”
    “我答應。”
    沒有一點溫度的聲音——聽得我有想拿開水澆他的衝動。
    不過後麵的話讓我舒服了些。
    “我會放了他。”
    “那先解了烏蘭的鎖鏈吧。”我說，“反正這麼多人你也不怕我們跑了。”
    “換回你的容貌！”討厭的命令式口吻。
    ——我有些無奈，這大少爺還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的主，哎，算了，現在形勢所迫，給他看看又不會少快肉……
    抬手，寬袖擋住麵容，再放下時，已恢複了那絕美的容顏……
    眉目如畫，麵勝雪蓮，溫潤如玉，皎皎似月，嬌顏乍現，便逼退了滿院的光輝。
    縱使是訓練有素的護衛，也再收不回自己的目光，原來是這般夢中人兒，才惹得廉少爺失了常性……莫說廉少爺才搜尋了三年，這樣的一眼，自己便是十年二十年也忘不了了……
    正主錦廉卻是一語未發，注視我良久，終於在我要受不了了的時候開了口，“你變了些。”
    不等我搭話又輕笑起來，“可惜我是錯過了三年，無妨，慢慢補過也罷。”
    我一陣惡寒，他想補什麼？狠下心不去細想，開口，“現在解了烏蘭的鎖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