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因為把飯卡弄掉了，急著向桑求助。桑頭也沒回地走了出去，我以為他嫌我麻煩，不想理我。我在教室呆著，本還有些同學在的，漸漸一個都不剩了。就在我絕望時，桑拿著一張新飯卡在我麵前出現了，我問哪兒來的，他隻說是按規定辦事，我也不知道他辦的什麼事，隻覺著肚子餓得沒辦法去想其他的事。拿到這根救命稻草的時候，我真是在心底發誓於它不離不棄，我隨口說句：桑，你今兒個又救了我一回！
    我拿著飯卡，光顧著樂。
    那好，你別後悔。
    隻感覺嘴唇濕濕熱熱的，抬眼看去，是桑被擴大數倍的臉，我掄起手就是一拳，把他打開。
    你是在幹啥！？我抹著嘴，吼道。
    他摸著腫起來的半邊臉，什麼也沒說。
    卑鄙！
    本來就沒差！
    我不明白那樣的感情，隻知道若是就此再離開他，我一定會後悔。而後屈就著回避了，我一如往常好似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和他們一起行動，而放在桑身上的視線卻越來越多，他也沒再像以前一樣做些讓我曾經幼稚得想要他命的事。
    因為那次的再世為人，我的周圍也不乏女生的蹤影了，身高自然是他打籃球的優勢，但一米七五根本不是我在繪畫上的障礙。我比以前更自以為是了，不是自以為是的無能，而是自以為是的高大。人在膨脹到一定程度後，是不會把任何畏懼放在眼裏的。
    沒過幾天，我被叫去訓導室，不足兩平米的若小房間裏，隻有頭頂的白熾燈幹晃著腦袋，我看見尚和彥額角臂膀上滿是傷痕，在牆角瑟縮著站在那兒。教導主任架著二郎腿斜眼睨我，手邊的藤棍張顯他的在這等狹小空間裏的無上權力。我一進去，就止不住地破口大罵：
    娘日的，你們幹晾著作啥？！還手阿！
    我衝上去就給那個不知廉恥的為人師表一頓好打！
    又多一個！他說，蔑視輕笑，不屑一顧，斜睨著我又道：聽說你也是一夥兒的？
    我撐圓眸子看彥，彥麵無表情，我又轉眼瞧尚，他滿顏驚恐萬分。
    什麼一夥的！？
    哼！你們就承認吧！
    呸！彥發話：幹我們屁事，是你這狗娘養的自己幹……
    可不巧被你們窺見了！
    他拿起藤棍，躍躍欲試的模樣，狗眼睜得老圓。
    隻要你們答應轉學，我就當什麼都沒生過！
    憑啥？！
    他隨手甩出來一打照片，上麵全是彥和尚在畫室裏逾矩的鏡頭，我頓時語塞，無能為力了，我扭頭看他們，問：這狗娘養的幹了啥好事？
    印象很深刻，尚是連滾帶爬的過來，他的腿已經軟得沒力兒了，他一片混亂的對我解釋：峰，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們，不，是我和彥看見他強奸個女同學的……我不是故意說你的，不、不是故意的，我們不說，我們的事就……！！！！
    聽這兒話，我是平生第二次起了殺人的心，我提起腳剛想飛過去，彥跑過去拉他起來。
    你用不著怪他，這是我們自個兒的事，不會連累你的！
    哼！我以為天底下就我最孬種，沒想到今兒個在這狗地方一下發現了仨！真是可笑！不連累我，好啊，你們從這裏走出去就能不連累我，有種你們走出去啊！出去啊！
    我跑去開門，毅然決然。打開門的一刹，午後的陽光穿過北麵廊窗，投射到屋內的冰涼地板上。望出去，北樓廢置的衰敗跡象，不似個學校該有的模樣，沒人告訴我該怎麼做，反之也沒人幹涉我現在所做的一切。我背著臉吼著讓他們滾，他們是真的不敢踏出去，我能理解他們心，所以我一點也沒後悔當時這麼做。
    他們猶豫著挪動步子，禽獸旁邊威脅道：
    好啊，你們隻要敢踏出去一步，我就立刻將這些照片公布於世！還要你們的前途麼？想要，就留下，把這份轉學申請簽了！我保證，隻要你們一轉學，我們就互不相欠，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狗日的，給我閉嘴！
    轉頭又吼他們：快滾！
    你們別後悔，不要進酒不吃吃罰酒！
    他們挪到我的麵前，神情頗有些生離死別的不舍和歉疚，我一把推開他們到門外，關門的時候我小聲對他們說話：他叫人來了，等一會兒能逃多遠逃多遠，甩掉人了就報警！
    我聽見教導主任在裏麵打電話，他在叫人過來，我知道我逃不了。
    你叫人來就有用麼，你逃不了的，等著坐牢吧你！
    話音剛落，四五個流氓打扮的破門而入，教導主任一個眼神，上來兩個就當頭打來，一陣暈厥滿眼星辰，還未清醒就又被猛踢了一陣。隱約看見教導主任在和望風的人竊竊私語些什麼，可我滿腦都是腳踢拳打得聲響，一點兒也聽不見。
    我本不是這種替人站出來擋槍子的人，也不知道啥時候起自個兒變成這副德性的。
    眼前浮現桑的笑臉，沒有比此刻更清晰的他的臉了——從未發現他是如此迷人的在我麵前閃耀，躍起的眉峰連著高挑的鼻梁，深色的眸子鑲嵌在眼瞼裏，一汪冰泉卻是漣漪陣陣，他在和我說話，可我光顧著笑，聽不見他講了啥。他的飽滿的唇上下左右，他就是用這雙唇掩蓋我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