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裏的人都饒有興味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隻有胖子還在那裏吞雲吐霧似的靜觀其變。他深吸了一口煙，然後把煙屁股狠狠地擲到了地上。“小三！”他皺起眉頭厲聲喝道。
    
    “大哥……”邦三吃驚的縮回手，醉醺醺的女孩順勢從他的手掌間滑落，並反手給了他一巴掌，她跌坐在地上，瞪著一雙噴火的眼睛怒視著那個頭發微黃的男人。她的臉上狼籍一片，猶如一個正在受到洗禮的災難的戰場，充滿著火藥、淚水、狂沙和黃葉的悲憤的氣息。似乎還有一種血腥的味道從她失火的眼睛裏迅速的彌漫開去，揮散了，在這個汙煙瘴氣的包廂裏流動著叫人絕望的存在。
    
    邦三沒想到會無端的挨了這個女孩的一巴掌，便惱怒的轉過頭來正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猛的碰上她那雙悲憤交加的眼睛，心頭一凜，伸出的手掌握成了拳頭，懊惱地砸在了桌子上。
    
    “小三，你看你你那猴急的樣兒！見了小姑娘就走不動了是不是？”胖子拋過了話來。
    
    “不是，”邦三有些氣急敗壞的耷拉著腦袋，不滿的嘟囊道，“大哥，你一向都是不管我玩妞的，今天大哥是怎麼了？”
    
    胖子沉聲說：“等下再說這個。我問你，YC廠區分布圖你搞好了沒有，我都跟你說過幾回了？你總是說快了快了，這麼點小事卻一拖再拖，你今天就跟我說，你到底什麼時候把那張圖給我搞到手。”
    
    邦三囁囁道：“大哥，我就不明白，小莫就在YC上班，讓他畫張廠區分布圖不是易如反掌嗎？”
    
    “你覺得大哥我不夠聰明是不是？你看小莫那膽小怕事的菜包子能做大事嗎？”胖子冷笑一聲說。
    
    邦三訕訕地說：“那小弟就不明白了，這麼個膿包沒啥用處，咱們何必還要再對他以兄弟相論。”
    
    “嗬！”胖子從耳朵上夾出一根煙來，旁邊的那個男人趕緊打開火機湊過去給他點著了火，胖子蹙著眉毛，深吸幾口煙，看著紅紅的煙頭一閃一閃的發著亮光，以一種不屑的口吻說：“你就這點小肚雞腸！螺釘螺帽各有用處，你就以為自己手眼通天了是不？咱們現在打下的這點子基業容易嗎？做大事的人不能隻圖眼前，要往長遠看！小莫是那膽小怕事的人，但他可比你實誠多了！咱們平時聊天吃飯的時候不是從他那裏了解到了不少YC的內幕了？再說，小莫雖然沒有參加咱們的具體事務，可他也沒有向咱們要過一分錢呀！他明明知道咱們是幹什麼的，可也沒見他做過對咱們不利的事情，對不對？話又說回來了，上次咱們說起YC計劃的時候，他的態度也很明白的告訴咱們了。他不會參與咱們，但也不會幹涉咱們行事。你叫他弄地圖，你想他會給咱們弄嗎？放長線才能釣大魚，小莫就好比一個鉺，萬一他哪天時來運轉當上了YC的一個官兒，咱們也可以刮點油水不是？你看他現在膿包樣，指不定哪天就跳上龍門了呢！不是有句俗話嗎？叫什麼來著……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嘿嘿……還是大哥想得周全！小弟慚愧，慚愧！”邦三尷尬的笑了笑，說，“不過，大哥，你為什麼要這麼急啊，這現在可正是嚴打的時期啊，咱們可不能往槍口上撞啊。”
    
    胖子沉吟了半晌，說：“這個我早考慮過了。不過那些條子的嚴打方向是嫖娼賣淫，咱們幹的這個不是他們的主打方向。話說回來，幹咱這行的，什麼時候沒有危險？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同樣的，危險的時候才是最安全的時候。咱們和條子玩的就是鬥智鬥勇，見招拆招，無招勝有招。咱們在他們出其不意的時候，暗渡陳倉，勝算還是比較大的。再說，YC的老總顧北聽說已去北京出差了，同行的還有幾名公司老將，十天半個月據說是不會回來的。這個時辰，YC的管理相對於平時也會鬆懈一些，這正是咱們出手的好時機啊。各位弟兄，機會不等人，咱們就大起膽子押它一注！”
    
    “大哥，你說得沒錯！反正幹咱們這一行的就沒有平順的時候！敢想敢做才能混出人樣來！大哥，我同意！”胖子身邊的那個男人率先鼓起了掌。
    
    “好！大哥，一句話！我聽你的！”邦三伸出了大拇指，說，“YC分布圖我會盡快搞出來的，大哥就放心吧！”
    
    “同意！小弟現在手頭正缺錢呢，大哥，你說怎麼做咱就一齊跟你走！”又有人插嘴接著說，“不過，大哥，這計劃還得要細細籌劃才行。比如我們每個弟兄的具體事務，接應地兒等等。”
    
    對！這得要從長計議才行！眾人點頭應和說。
    
    胖子摁滅了煙蒂正色道：“放心，我早想好了。現在單等著小三把YC廠區分布圖搞到之後，咱們再作具體的計議，兄弟們從現在開始要多注意外頭的風向，還要把精神氣養足了，到時候說幹就幹，可來不得半點馬虎！”
    
    “好，好！為咱們即將到來的這次行動能夠順利完成幹杯！”邦三陷媚的舉起手中的酒杯，眾人一見都紛紛端起手中的杯子，那胖子把杯子舉在半空，瞥了眼邦三，問：“你打算怎麼安置這個女孩？”
    
    胖子這一說，眾人好似醒悟了似的，有一個擔心的說：“老大，咱們剛才說的話，都叫她聽去了，這可怎麼辦？”
    
    “你傻呀！她醉成那樣，能聽出什麼貓膩來？你沒看她不是還在說胡話嗎？”
    
    嘿嘿，這倒是。眾人這時齊齊把目光看向那個在地上胡言亂語的女孩，隻見她低著頭，一直坐在地上，手中還拿著一遝餐巾紙，正在那裏一條一條的扯著撕。那嘴裏則在模糊不清的呢噥著：“天黑了……小鵬……天黑了……小鵬……”
    
    邦三有些奇怪的想，她念叨的是什麼，小鵬？我怎麼覺得這倆字在哪兒聽過？撓撓頭，沒想出來，走過去把女孩拖抱到椅子上，又轉頭向胖子嘿嘿笑了笑，說：“老大，這妞……我是真的喜歡，我想帶她去樓上開個房，神不知鬼不覺，她反正醉成這樣，等小莫回來，我也完事了，他也不會看出什麼名堂來的。老大，你說……”
    
    “我看這妞不是那麼好擺布的，弄不好，出了人命可就是玩大了。”胖子起身繞著桌子走過來，捏了捏女孩的臉蛋，臉上掛起一個曖昧的笑容來，“細皮嫩肉的，貨是好貨，就是不易玩呀！小三，有些便宜可不是那麼好占的……你可想清楚了，隻要你保證把那件事給我辦好了，你這點爛事我也懶得去管……”
    
    邦三激動的雙眼放光，他驚喜的幾乎都有點結結巴巴了，“老大！沒你說的那麼玄乎！哪又動不動就牽出人命了呢……老大，那是不是……”
    
    胖子七斜著眼看了看他，說：“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個如花似玉的處女就在眼皮子底下，你還愣著幹什麼？”
    
    邦三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沒說出來，拖著女孩輕飄飄的身子，就拉開了包廂的門……
    
    再說小莫自捏著邦三給的五十元錢出去之後，暈頭轉向的在柳紅街上走，最後終於找到那家大興水果店時，一看，哪來的蛇果呢？失望之餘心想，等哪天休班時我一定要到春江市給她買回蛇果來。而這一次也不能空手而歸呀，至少給她買點蘋果桔子什麼的。這樣一想，就專挑又紅又大的幾個蘋果，又另挑了幾隻桔子，拎回來的路上，忽見莉莉從對麵走過來，奇怪的問：“莉莉，你怎麼也出來了？”
    
    “嗨，不是怕你找不到大興水果店嗎？怎麼，蛇果沒買來？”莉莉看了看他手中的袋子。
    
    “蛇果！哪來的蛇果！這鬼地方能有那洋玩意！這不，就隻好以蘋果代替了。”小莫懊惱地說，又看了看莉莉，拍了下腦門驚呼，“你也出來了！那包廂裏就隻有田棉一個女孩了！你怎麼可以出來！”
    
    “我跟虎哥說了，他答應我了不會讓她出事的。應該不會有事的吧。”莉莉也神色慌張起來。
    
    “大哥說話就是那樣，對兄弟們都是老好好，可是不能保證邦三他們不胡來呀！”小莫急道。
    
    “嗨！快別說了，那快往回趕吧！”莉莉正說著，那小莫已丟下手中的塑料袋直往前衝去，莉莉看著滿地滾落的蘋果和桔子，搖搖頭，心道：“這個小莫，還真是很在乎那女孩的！”然後她便蹲下，把水果撿起，心事重重的也快步向來時的路上返回。
    
    待小莫來到飯店風一般推開包廂的門後，卻發現女孩和邦三不見了。他的腦袋轟然一響，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胖子，上前揪住一個男人的衣領，吼道：“說！邦三帶著我女朋友去了哪裏？！”
    
    那男人從來沒有看到過小莫發火的樣子，這個一向文質彬彬的小白臉居然也會動怒？他不知所措的用手向天花板上指了指，小莫一把鬆開他，大叫了一聲，衝出門大喊：“田棉！田棉！田棉！”
    
    這時，一個身著藍色襯衫的男子從包廂走廊的那頭飛身就抓住了小莫，他顫聲的問：“小莫！你怎麼會在這裏？你剛才在叫誰的名字？田棉？是田棉嗎？她在哪裏？她出了什麼事？”
    
    小莫抖顫著身子，蒼白的臉上無一絲血絲，他望著這個在一霎那出現在身邊的男人，激動的迸出了眼淚：“王小鵬，是你……你來了就好，田棉她，她被邦三劫持到樓上了，她，她，她……”
    
    “你……你好——”王小鵬血紅的眼睛瞪視著小莫，在這個細瘦的男孩子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之時，一個響亮的巴掌就落了下來，他捂著火辣辣的臉龐，呆呆地望著那個象箭一樣衝向樓梯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