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二、安靜吧!安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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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C宿舍樓是一棟五層高的老式職工宿舍樓。一層二層是男工宿舍區,三層四層是女工宿舍區,五層是公司職工家屬宿舍區。雖然這棟宿舍樓就在廠區之內,但有很多職工更願意住到YC公司的宿舍別苑——位於柳紅鎮上的“南方賓館”。當然,住到南方賓館的基本上都是年輕的男孩和女孩。另外,還有不少職工是在外邊租房居住的。一方麵,公司宿舍緊張已是不爭的事實;另一方麵,他們往往都是熱戀中人亦或是和配偶同在公司打工的夫妻。雖然,職工分散的住在外邊公司不好管理,據聽說,南方賓館的YC宿舍區住宿狀況令人堪憂,不僅經常失竊,還時常有男女混住甚至是社會上不三不四的人等都能在女工宿舍裏大搖大擺。然而,這種事公司的高層也無能為力,新宿舍大樓還在籌劃當中,目前唯一的辦法隻能是加強宿舍管理。所謂加強宿舍管理不過就是提醒室長們多多留心些罷了。但室長不過是個無冕之王,一個可有可無的頭銜,最多每月比別人多得十元工資,誰又會為了區區十元錢和室友鬧得不愉快呢。說到底,有些事情是無法杜絕的,就象年輕人戀愛一樣,那是禁止得了的嗎?當然,公司高層也不是白癡,“利令”有的時候就是為了“智昏”,這就象每年十月份公安部門都會實行嚴打一樣,不能根治,但能法治。
而廠區的宿舍樓卻是安祥而清靜的。這棟老式宿舍樓的前身,曾是春江市一家紡織廠的女工宿舍樓。兩年前,那個曾有著十幾年輝煌歲月的紡織廠因為資不抵債不得不審請破產了。一年前,YC的總經理顧北以他戰略性的眼光看上了這個地方。想到就要做到,當時的他力排眾議冒著巨大風險買下了這塊土地,當然,也一並的連同廠區的固定資產統統買下了。如今,那些曾經大唱反調的人不得不佩服起這個男人來。公司發展之快出乎他們所料,產品供不應求,員工隊伍不斷壯大,廠區原來的建築也幾乎全部經過了翻新,倒是這一棟職工宿舍樓,依然沉靜的佇立在那裏,仿佛這片土地的變遷和它毫不相關一般。有時,那些和顧北一路走來的公司元老級人物,會有意無意的瞥一眼那棟老樓,那臉上的表情卻是叫人匪夷所思、捉摸不透的。
在這棟老樓的外牆上,暗黃色塗灰因為風吹雨蝕,出現了一些類似於尿跡似的花痕,灰灰綠綠的,乍看起來,真有幾分印象主義的遺風。如果再仔細些,你便會注意到,偶爾還會有幾隻莽撞的麻雀呆呆的掠翅而過,也許,它們真的是把那些尿跡似的花痕看作是可供它們棲息的樹枝了。而事實上,這暗黃色塗灰的外牆的確被一層層爬牆虎之類的藤蔓植物覆蓋的嚴密了,雖然時近初秋,但枝枝葉葉密密匝匝的旺盛著,絲毫不減夏日的繁茂。常常的,就會有壁虎、螞蟻以及那些極細小的飛蟲出沒其中,它們在人們的感覺之外恣意地生息繁衍,它們甚至是白晝和黑夜之外的產物,隻有時間靜靜的流淌而過,象謎一樣。
女孩從樓下走過的時候,恰好一陣晚風吹來,有唏唏唆唆的響聲夾帶著植物的芬芳從周圍的花草樹木中悠悠地彌漫在空氣中,女孩深吸了一口氣。西區的這片花園和這棟爬滿藤蔓植物的舊宿舍樓總讓她產生一種置身於喧囂之外的錯覺。這樣的錯覺使她寧靜,她每每愛在下班以後的黃昏時分,悄悄的走進花園裏,呆上五分鍾或者十分鍾,亦或是更久些。偶爾,她會拿一本書來躲在樹叢後麵看,但更多的時候,她隻是進來,什麼也不做,發一會兒呆。有時,她好象是在傾聽著什麼的,那些在黃昏時即興賽歌的秋蟲子讓她心中愉悅,這就是生命的魅力吧。她在心底裏感歎。這樣的時刻她是虔誠的,那種屬於女孩式的純情被周邊的花木襯托的聖潔而優雅。這樣的時刻,她會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在胸前。`
但是現在,她站在宿舍樓的山牆下,忽然間一動不動的側耳傾聽著什麼。她有些猶疑不決,四下裏看了看,借著遠處廠區主幹道上路燈的餘暈,她大著膽子向花園邊慢慢走近了些,眼前的一幕讓她麵紅心跳,在她的大腦還呈現一片空白之時,她“嗖”的一轉身就跑了。
轉過宿舍樓的山牆,及至跑到了樓梯上,她這才漸漸放慢了腳步。她撫著胸口,扶著樓梯扶手慢慢的籲著氣。看到她那驚惶失措的樣子,有男孩子惡作劇地向她吹起了口哨。她一時間顧不得這些,混沌的腦海卻開始漸漸明晰起來。那一男一女。躲在灌木叢後麵忘情的親吻。那女的卻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班長丁敏!興許是聽到了響動,他們那時倏地分開了。而她也像一個受驚的兔子一般飛快的跑開。她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看到了她,她沒看清那男的是誰,其實在YC,她又認得幾個男孩子呢。她怕的是丁敏,如果被丁敏認出她來,她以後在三班可如何是好呢。
忐忑不安的走進宿舍,卻見吳月正伏在枕頭上痛哭,那雙肩也跟著是一抽一抽的。梅子、曉夢、趙匆匆以及賈明明等都在旁邊勸慰著。隻聽梅子說:“我早就跟你說了,劉磺那小子花心!跟王小鵬一樣,見到漂亮的就粘上了……”一抬頭,卻見田棉走了進來,臉上略顯尷尬的咳嗽了一下,又接著說,“現在好了,事到臨頭,你除了哭還是哭,你說你哭能解決問題嗎?”趙匆匆說:“吳月,你要是實在憋氣,咱們哪天找個理由把劉磺騙來揍他一頓!”曉夢說:“那樣不太好吧。說不定劉磺和那個女的隻是玩的,象劉磺那麼聰明的人,他不會輕易就放棄吳月這麼賢惠的女孩吧。他哪兒找這麼好的老婆?我覺得他還會回心轉意的。”賈明明不屑地說:“還當劉磺是個寶呀,吳月,學誰可別學陳小青,這樣三心二意的男的,不要也罷了!憑你的樣貌,哪兒找不著比他好的人!你別哭了,我從現在開始就給你留意!”
這時,一個看上去略有些年長的女孩走過來看著她們笑了笑,說:“你們這哪裏是在勸人啊,這分明就是火上加油啊。要說,失戀的女孩你勸了也是白勸的,倒不如讓她哭夠了,再睡一覺,醒來後人也就輕快多了。戀愛是自我的,感情也是自我的,別人怎麼想怎麼說其實都是多餘的。”
“嗬嗬。英芝姐,你說得蠻有道理的啊。”賈明明笑望著她說,“這是不是你的經驗之談?”
英芝微笑:“嗬嗬,你這樣理解也可以啊。”轉臉卻看到一個女孩不言不語的站在她的旁邊靜靜地傾聽著,便笑著問,“這個小美女不會也和我一樣是新來的吧?”
賈明明哈哈大笑說:“這裏隻有你一個是新來的。前兩天倒是有一個新來的,幹兩天嫌累,走了。今天你又來了,我看你倒是個能幹長久的。倒是她,”賈明明指著女孩說,“田棉剛來的那會兒,我還以為她幹不了幾天呢,想不到她還幹得起勁著呢,看來人有時也是不能以貌取人的。”
“那當然不能以貌取人,”英芝看了看女孩又向梅子等人說:“咱們別在這打擾吳月了,讓她先哭個夠吧,其實眼淚是最好的勸慰。咱們先那邊坐著,我給你們講講《聖經》的故事。”
“英芝姐,我先前看你的床上有一本《聖經》,你不會是個基督徒吧。”趙匆匆說。
“嗯。你說得沒錯。”英芝起身去後窗台下的一個床沿上坐了下來,幾個女孩子便都圍了過去。
“以色列東麵山穀地帶有兩個內海,分別是死海和加利利海。死海是眾所周知的沒有生命的海。它的地勢較低,周圍所有的海水都流入死海。然而加利利海則相反,它的水流向西麵八方。但它的周圍卻是魚米之鄉。聖經用這兩個海啟示我們:願意付出的人是有生命的,隻接受別人的給於而不付出的人的生命就像死海一樣。”英芝說完看了下幾個女孩子,又說道,“其實在感情上也是一樣的,付出了感情如果得不到相應的回報,卻也不見得就是壞事,至少證明付出的那一方他是一個有力的生命體。這樣的人是會被神佑的。”
“可是,”一直沒言語的田棉眨了下眼睛,臉上微微一紅,說,“死海之所以叫死海,是因為裏麵的含礦物多,因此密度也大,即使不會遊泳的人掉進去也不會淹死的,不是有死海不死之說嗎。”
“田棉,你的地理學的不錯嘛!”賈明明讚許地看著她:“接著你說的話分析,名聲好的人未必人就好,就象加利利海,人掉進去會淹死;名聲壞的未必就很壞,就象死海,怎麼樣都不會淹死人。再接著往下分析,感情中的人也是這樣,失戀的不見得就是壞事,別戀的不見得就是好事。英芝姐我說得對不對?”
幾個女孩子都鼓起掌來。英芝笑著向她豎起大拇指說:“真聰明!不愧是咱們的室長!”
哈哈!賈明明得意得哈哈大笑。一隻手卻悄悄地拉了田棉走到旁邊,低聲戲謔道:“怎麼在外邊這麼久?王小鵬沒欺負你吧?”
啊?女孩驚訝的張著嘴巴:“你怎麼知道我和他在一起啊?”
“還想瞞我啊。”賈明明詭秘一笑,說,“其實是我叫他去找你的,下班後咱們不是在一起的嗎,筱蘭出事後我跟著去看熱鬧了,回頭一看你不見了,心想你準是出去了。你說要出去買東西的嘛。後來恰巧碰到王小鵬,我就跟他說了。他果然不放心,還真去找你了啊。哈哈。”
“哦……”女孩打了下賈明明,紅著臉笑罵:“你這個鬼丫頭!”,俄傾,又裝作不知地問:“那女孩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昏倒的?”
“她是質量研發中心的,一個貴州籍的本科大學生。聽說是從一個不錯的名牌大學畢業的。她呀,也不知是哪根筋出了毛病,喜歡研發中心的方主任。人家方主任可是有家有室的人,你說她有毛病不?這是其一。其二,她還又和那個技術科的小崔扯不清道不白的,搞得小崔成天價失魂落魄的。依我看啊,她就不是個好女孩!好象男人天天圍著她轉著捧著,她就能得到莫大滿足似的。一個有狂妄症的女人。整天傲得一頭屎。”
“不是吧……”女孩吐了吐舌頭,“我覺得不象你想得那麼簡單,感情的事情是最不好說的……你怎麼對她那麼有成見啊?”
“不是我對她有成見,廠裏誰不這麼說。左右搖擺,看這個好,看那個也好。喜歡她的人倒是不少,就是她葫蘆裏不知賣的啥藥。”
“……總是有原因的。咱們不說這個了。”
那邊,英芝卻對著幾個女孩子聲情並茂的唱起了讚美詩:“安靜吧!安靜吧!靜聽主聲音。安靜吧!要敬聽,主話是寶訓。安靜吧!安靜吧!這是主聖殿。此祭壇乃顯示贖罪大恩典。安靜吧!安靜吧!謙卑來祈禱。因信心得親嚐那樂園奧妙。安靜吧!安靜吧!當記念主恩。安靜吧!安靜吧!侍主更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