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八、昏之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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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棉!你在這愣著幹嘛?”
    
    循聲望去,田棉看到賈明明從花壇那邊繞過來,正漸漸走至她的麵前,張口想要說什麼,卻隻是不置可否的望她笑了一下,“嗯”了一聲,就迅速低下了眼瞼。
    
    “喂!死丫頭!看我來了不高興還是怎的?”賈明明上前拍了拍她的臉。
    
    “沒有啊。”田棉抬起頭來又向她露出了那種軟軟的笑,但一雙手卻已經悄悄牽住了她。賈明明呆望著,她這一霎那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而這樣的感覺卻是前所未有的。一個看上去有些神經兮兮的安靜女孩,卻有著一種叫人不由自主想要保護的衝動。唉。如果我是個男人,說不定會和王小鵬競爭呢。隻是,和這樣的女孩子在一起會比較累,因為這樣的女孩太敏感,那心思就好象漫天細雨,隻有天空樣的男人才能夠與她相匹敵。王小鵬會是她命中的天空麼?真不好說啊。
    
    “明明,你怎麼了?”田棉搖著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賈明明回過神來,笑著打哈哈:“我還要問你呢!你幹嘛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兒,王小鵬欺負你了?”
    
    “沒有……”她吱吱唔唔著說道,“我剛才是在想要不要出去……”
    
    “這還要用想啊,是不是去買東西啊,我陪你去。”賈明明拉著她真就往西門方向走。
    
    田棉沒法,隻好跟著她走,心想也隻好隨她去了,到時隨便買點牙膏香皂之類的回來就是。不過,經賈明明這一攙和,她這才發現,自從來到了YC,她還從來沒有真正的“出去”過。對她來說,“出去”隻是一個人的概念,它是一次心的耳語和靈魂的遠徙。它的表現形式可以是林中漫步,湖邊佇足,也可以是晨昏暮藹、街巷陌口的走馬觀花。她發現,在生命中的某些時分,當她把自己象一片落葉一般投入到熙攘的人群中,在和陌生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她會獲得比一個人獨處還要清晰的片刻安寧。事實上,她一直都是一個看上去很安寧的人,她才十九歲,生命就象一場剛剛拉開的熱力賽,能有什麼令她不安的呢。對此,她自己也無法解釋,“少年維特之煩惱”,也許這種不安就是青春期的“美麗豆”,它不能回避,但也不用去擠它,隻管任其此消彼長,待到瓜熟蒂落,青春不再時,說不定就自行消失了。如此說來,人倒是不必長大的好呢。
    
    正走著,忽見一女孩一手持一文件夾,另一隻手搭在額前,雖看不清全臉,但也大體隱約能見得那一張秀致的臉容來。隻見那女孩低眉蹙目的,又兼體態纖纖,真似那一段西子捧心的韻致。可是她走著走著,那身子竟搖搖欲墜的要倒下去了似的。田棉猶疑著要上去扶她,卻被賈明明一把拉住了。田棉疑惑不解,賈明明隻管用力握住她,然後在她耳邊小聲嘀咕說:“你別多管閑事。”然後又白了她一眼,“等會再跟你說!”
    
    然而,那女孩還沒走多遠,身子就向旁邊猛晃了一下,眼睜睜地,就看她的身子已撲倒在地上。田棉驚詫不已,真有這般弱不禁風的身子骨!不待她要上去扶,就忽見從不遠處的一排平房的門洞裏跑出一個男子來,那男子衝著倒下的女孩大聲叫喊:“蘭蘭!蘭蘭!”
    
    此時,正值白班下班和中班上班之際,廠區裏人來人往,經他這一聲叫喊,人人都往這邊趕來。那男子三步並作兩步,撇開人等,俯下身子一聲聲呼喚:“蘭蘭!蘭蘭!”
    
    那女孩卻再喚不醒,男子急的臉上已冒出了汗珠,便也顧不得什麼了,背起地上的女孩就走。田棉看他是往剛才來時的方向去了,就不再跟去,倒是賈明明早脫了她的手,好象當她已不存在了似的,隻和人流一起湧推著緊緊跟在那男子的後麵。田棉張口想要喊她,想一想還是算了吧,倒不如自己趁機出去走走呢。
    
    於是,順著人群的反方向,田棉穿過了廠區主幹道,幹道這邊就是職工宿舍、食堂、車隊以及“紫禁城”的區域了。因為從這邊出去離工廠西門最近,再說,出了西門更容易就近找到適合散心的地方。她記得上次和梅子她們去朵朵大排檔吃飯時,隱約看到後麵有片小樹林的。
    
    現在,她已經走到了“紫禁城”邊的花園甬道上。遠遠地,她就望見在水塔下的花壇旁,那幾個說話的公司領導依然還站在那裏。但他們卻是不時地望向主幹道東區人群湧動的方向的。看來,剛才的那一幕,都是被他們看在眼裏了。可王小鵬在哪裏呢?這個人,大概也是個愛紮堆的,一準是和賈明明一樣湊熱鬧去了。巧的是,就是這不經意的一瞥,她有點意外地看到了那個“帶帕子的男人”——陶知行。而他居然也不經意地撞到了她飄飄而來的目光。
    
    由於隔得相對遠了些,田棉裝作沒看見繼續往前走,很快出了西門,右拐,經過那個小賣部、幾家小飯館以及朵朵大排檔,再往後走了近十分鍾,她終於來到了那片小樹林。回頭看時,廠區似乎已離她很遠了一般,倒是“大漠”高高的煙囪仍然清晰可見,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烘幹塔在遠處轟鳴。
    
    就是這裏了。她摸著樹幹慢慢地在林中穿行。此時,西天的燒霞已然盡褪,隻有一帶微痕若一段幽紅的眉心飄搖在天邊,兀自地憂傷著,癡纏著。
    
    蘭蘭。那個女孩,現在應該醒過來了吧。蘭蘭。那是個怎樣的女孩啊。怎麼會暈倒呢?她是做什麼的呢?
    
    透過林稍的縫隙,田棉仰望著天際的那一抹殘紅。一些模糊的麵容仿佛一段黑白電影膠片,一張張的從那一絲霞影中飄了下來:父親、母親、外婆、田禾、田麥、田桑、三毛、荷西、學生會主席、周倩盈以及那幾個漂亮的大學生、顧北、賈明明、王小鵬、小莫、陶知行、暈倒的女孩……也許是因為黃昏不明的緣回,這膠片中的一張張麵孔似乎都帶著一絲神秘的笑容。有歸返的小鳥拍著翅膀掠過她的頭頂,她不自禁地打了寒噤。
    
    秋涼如水。這還隻是初秋啊。她的目光從半空中滑落下來,她似乎聽到了幾聲蛙鳴,還有四下裏此起彼落的蛩聲。慢慢地往後轉,再往前去,她的目光落在了樹幹上那一雙素白的手上。修長的手指,淡藍色的血管,象夜色中的曇花骨。這是我的手嗎?她喃喃地低語著,卻不知在她的身後,有一個人影已悄悄的靠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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