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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三日無話,第四日辰時,一頂精致的小轎已經停在了鬱淩寒所住酒樓前麵,小廝向店內報了鬱淩寒的名字,惹得客棧老板好一陣奇怪,他知鬱淩寒鮮少赴宴,再看小廝衣著材質,顯然也不是普通人家的用度,想雖想,倒也不敢耽誤事情,忙去通知鬱淩寒,鬱淩寒顯然是早已有所準備,穿戴完畢,一襲淡藍長衫、腰係雪白長帶,恰如萬裏空碧揮灑一縷白雲,尤顯飄逸之姿。
    幾句客套後,鬱淩寒隨小二上了轎子,就徑往雲府去了。
    那轎徐徐前行,許久不停,小廝抬轎也明顯是受過訓練,轎身不甚搖晃,鬱淩寒昏昏欲睡,最後轎子微微一沉,有人在外麵恭恭敬敬地請道:“鬱公子,到了,請下轎。”
    鬱淩寒猛地驚醒,整了整衣襟,這時轎簾被掀了起來,他躬身出了轎子,見到轎外光景,不由得眼睛一亮。
    這是一個看似普通的院子,院門已經大開,門上一匾,上書“暝秋林”三字,又可看見院內獨秀一石,奇石盡處隱隱可見一亭之角,石下又有綠水淙淙流涓,幾曲往複。
    又往裏走,又見一池,深丈許,明瑩不可藏針,細石布底,青綠白黑麗於寶玉。端可見其間主人風情雅趣。
    鬱淩寒愛甚,當年未到京城之時,住於鄉間,也是這樣的景色,當時誰又料想今日之事,原本以為會永遠留在山中空老一生!
    再後,轉角處一盆奇花吸引了鬱淩寒的注意,其株以花而言甚高,五尺左右,葉翠綠異常,花清香無比。最為獨特的是,僅在這一株上便開了白、紅、黃三色之花,相映成趣。
    鬱淩寒看著這些,心中忽然有了揣度。
    上到堂間,那日見到的雲千山已經等在那兒了,見了鬱淩寒,就迎上來,伸手就要拉鬱淩寒,鬱淩寒巧妙地一避,讓開了。雲千山也不以為意,將鬱淩寒請入客座,自己坐到主座,又吩咐左右上茶,開始敘起話來。
    說話間,外麵又傳寶公子到,雲千山先是不願,見到那寶公子已經進得堂來,有些微怒,隻是礙於鬱淩寒在場,不便發作,暫時隱忍下來。
    進來的是一個寬袖白衣的翩翩公子,身後跟了一個小廝,白衣公子眼睛活潑而靈動,全身散發著一種朝氣,仿佛三月春光般的明媚,年紀也不大,約摸十六七歲的樣子。
    這寶公子進來便作揖拜倒,舉手之時,寬袖順著胳膊滑下,白皙皮膚上,瘀青齒印赫然在目。鬱淩寒見此,神情一怔,避開雙目,不願詳觀。
    雲千山瞪著寶公子旁邊的小廝,小廝則是趕緊低下頭,不敢和雲千山眼光相對,看來是平日治下甚嚴。
    雲千山瞪著小廝,口中說道:“淩寒賢弟,這是雲某府中的書房先生,無姓,單以惜寶為名,雖然年紀不大,但也可弄文識墨;惜寶,這位便是久負盛名的京城第一才子。”
    惜寶聽到“雲某”二字,又聽到向鬱淩寒介紹自己是“書房先生”,笑了笑。
    “寶公子,鬱淩寒有禮了。”
    “主子過獎了,惜寶隻是一個小小的書房先生,粗識幾個大字,怎敢在京城第一才子前弄文識墨,這不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麼?久仰鬱公子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說這話的時候,還特地強調“書房先生”幾個字,音調愈發調皮。
    鬱淩寒再辭,之後閑談幾句,惜寶妙語連珠,雲千山也頗為睿智,連不太愛說話的鬱淩寒也受到感染,漸漸放鬆起來。少頃,有一下人上前,高聲道:“王爺,午膳已備好,請王爺用膳。”
    寂靜。
    所有的眼睛都看向這個下人。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在無意中說錯了話,但他方才行禮、請期都與日常無二,實在捉摸不透,又不敢多說,冷汗頓時流了下來。
    眼見雲千山就要發作,鬱淩寒卻離了座位,稽首拜倒,口中道:“草民鬱淩寒,拜見王爺。”雖不知道是哪一位殿下,但稱為王爺總是無差。
    那王爺見鬱淩寒拜倒,忙走下來,將鬱淩寒扶起,道:“淩寒賢弟,還是瞞不住你,這呆人,著是可惱!看本王稍後如何懲治於他!”
    鬱淩寒低低道:“王爺不可,草民已悉知詳情,隻因:九曲瀾江澤天下,三疊錦華沐萬家。”
    緹王爺聽罷,道:“啊,原來你早已知曉,到底還是逃不過你的眼睛。”方才想起堂下的下人,揮手命其退下。
    天朝之中,各項用度皆有規定,絲毫大意不得,逾級否則便有犯上之嫌,上位者也不能降低用度,自貶身份。方才進庭園時見到的涓流,顯然是活水自外引入,這非顯貴不得用也。
    瀾江是天朝第一大江,有九曲之稱,此流雖暫不見九彎,卻精巧之致,涓流向內延伸,又見石後隱有小亭,想必那就是“流杯”之處了。
    所謂流杯,乃是前朝一個典故:
    有著文卓絕者約在妙山奇亭,此亭有流水環繞,四時不停。時值諸人意氣風發,文興勃然,便以酒樽置於溪流中,眾人環坐周圍,端看酒樽順流漂至何人麵前停下,此人便即興賦詩一首,後世傳有流杯集一冊,文情甚高。
    此事一出,傳為佳話,後人無不羨慕之極,但天然鬼斧難尋,便思世間手筆,自造奇亭。隻是天朝有明令,隻有聖上親筆誥封者才能引活水入院做景,故而多少顯貴望洋興歎,悻悻作罷。而此處不但引有活水,甚至數彎而建,可推得其間主人非富即貴。
    最後,再加上那一株三色花,是皇室貢品,非等閑之人不得見,何況高有五尺,猶為彌貴,非皇族中人不得享有此殊榮。
    王爺又道:“淩寒賢弟,今日你已知我身份,卻不知我姓名,我名沐緹,可還願意與我往來?”依照慣例,皇室宗親,須以尊位自稱,此刻仍自稱我,其實已是犯了大忌。
    鬱淩寒見緹王爺謙和至此,即使意在拒絕,也無法說出口了。
    沐緹是先皇第四子,民間稱緹王爺者是也。與當今聖上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且與聖上兄弟情深,先皇方薨之時,朝內動蕩不安,緹王爺撥亂反正,助兄治國,如今見國事已上正軌,慢慢退出政事,隻落得心中自在,然處江湖亦憂朝堂,時有民間疾苦上報,在民間頗有聲譽,聖上也還是很器重沐緹,國中大事,多有商量。
    鬱淩寒方悟幾日前見到緹王爺有恍若麵熟,想是以京城第一才子名號赴顯貴宴時有數麵之緣,然而鬱淩寒本無意結交權貴,兩相權衡,無從選擇。一時氣氛尷尬異常,無人說話。這時惜寶卻開口了,他正色道:
    “久聞鬱公子風骨卓然,不為鬥米折腰,不攀權附貴,乃是人中君子,緹王爺仰慕既久,有心結識,恰巧與公子偶遇,又怕道出身份後公子不予理會,故而假稱姓雲。隻盼公子肯到王府一聚,又擔心直接請公子到王府,公子怕是心有不快,才到這郊外別館暝秋林,如有不到之處,還望公子海涵。”
    鬱淩寒歎了口氣:“承蒙緹王爺如此看待草民,草民不勝榮幸,能與緹王爺攀識,更是三生之幸。”此話一出,堂間氣氛又顯緩和,緹王爺道:“既如此,鬱淩寒何故以草民自居?”惜寶也接話道:“對,對!鬱公子,你這樣就見外了。”鬱淩寒笑了笑,沒有說話。
    惜寶見此,隻是大聲說道:“哎呀,日高三竿處,正是人饑時,那午膳怕是有些涼了,我們去用膳吧!”緹王爺點頭:“鬱公子,請。”惜寶親親熱熱去拉鬱淩寒。鬱淩寒身子一震,卻沒有推開,隨二人去了。
    果然是王府膳食,雖是家常菜肴,卻精美異常。席間鬱淩寒進食甚少,又滴酒不飲,幾經勸說,並無改觀,隻道平日也隻食用些許,緹王爺當他生性拘謹,也不多勸,飯後又上鮮果,鬱淩寒也隻略用一二。
    隨後緹王爺請鬱淩寒移步密室,說是請鬱淩寒賞畫,鬱淩寒也不推辭,隨即前往。
    惜寶意欲同往,卻被緹王爺喝斥,隻得退了,心中卻是老大不樂意。思及這鬱公子雖在京城享有聲譽,卻隻是布衣一名,怎麼會如此得王爺垂青,定有他故。
    觀方才鬱公子容貌昳麗,又略帶病色,神情淡雅,風骨清致,人如其名,恰似冷冬寒梅般傲然出世,眉間一縷愁緒深深縈繞,與平常所見之人大有不同,真是別樣風致別樣情,一時又猜不透王爺用意,隻道是王爺又有納新寵之心,遣了小廝時時去打探,又久不得訊,真是坐立難安。
    再候許久,有小廝來報,檠少爺到訪,王爺也隻差書房暫候。想那檠少爺在暝秋林何等身份,平日一句吩咐,下人敬若主人一般,不敢不從,如今他也被令等候,不由得驚訝萬分。
    一時辰後,聞道王爺親送鬱公子出門,心中疑慮更甚,可又不敢立時去問,王爺複入書房,又是與檠少爺商談久久不出,惜寶倚門翹望,恨不得身長雙翼,到那靈霄推得日頭西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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