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氣懵了，激動到不能自持，指著裴盛，“你來啊，來弄啊！”
    這個他為了幫還高利貸連房子都賣了的裴哥哥，竟然說出要弄死他，夏宇恨不得一腳給他踹上去。
    “……”
    裴盛看著忽然就發飆的夏宇，已經忘了自己來做什麼的了，他期期艾艾看著夏宇，想說他根本不是那個意思，隻是被氣著了，話趕話，但張開嘴還沒開口就被夏宇把話頭奪了去。
    夏宇口不擇言，“你那麼有本事，怎麼不早點弄死我，怎麼不在還高利貸之前弄死我！”
    “你他媽害得我無家可歸，還說要弄死我，你他媽……就是個白眼狼！”
    “白眼狼……”夏宇對著裴盛胡亂點著頭，朝他豎起了大拇指，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聲音在風中撕裂般破碎。
    裴盛聽見夏宇的控訴，一時間覺得自己確實太混蛋，應該控製自己的脾氣，早上剛出門還提醒過自己，不能激怒夏宇的。
    裴盛想挽回一點，便伸出手去拽夏宇，但夏宇一看他的動作就條件反射般後退，猩紅眼眶瞪著他，像瞪著一個惡魔，那眼神讓裴盛羞愧。
    他想告訴夏宇他已經自我反省過了，他知道自己所做的對夏宇不公平，但他沒想到夏宇這般抵觸。
    裴盛的手停在半空，尷尬地執拗地舉著。
    “……別哭了，是哥不好，哥不該，對不起！”
    這個道歉是真心誠意的。
    當前次被那個衣著時尚考究的男人用冷漠譏誚的語氣奚落的時候，當他得知夏宇是怎麼將那筆高利貸還上的時候，他確實被震住了。
    他是混蛋了一點，但他根本沒想過小不點會用出賣自己這種方式幫他還債。
    小不點的工資很高，這是他無意間看到的，那一次小不點將工資單丟進垃圾桶，他無意間撿起來看見的，上麵那一串阿拉伯數字讓他震驚。
    他當時就想，難怪小不點能買房，能養著他倆，還能絲毫不顯拮據，因此他便心安理得享受小不點的接濟。
    而夏宇聽見那聲道歉，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一樣望著裴盛，在有生之年能聽裴盛道歉他想都沒想過，並且還用了哥這個字眼。
    這個字對別人沒什麼，但對夏宇來說非常珍貴，從小就寄人籬下，缺愛的他對於身邊寥寥無幾的幾個對他好的人都百般珍惜，以前那個牽著他的手，幫他擦鼻涕，輕聲哄他的裴盛彌補了他童年時對親人的幻想。
    以至於後來隻要他遇到一丁點事，夏宇都是全力以赴幫助，導致後來裴盛的得寸進尺，不拿錢當錢揮霍。
    剛開始的裴盛隻要想要錢就會對他百般好，給他做飯，幫他倒洗腳水，叫他小不點，小宇，夏宇要是哪裏磕了碰了，他一個勁埋怨自己沒照顧好。
    所以，夏宇就陷進裴盛織就的溫馨家庭網裏，簡直有求必應。
    想到這裏，夏宇忽然一個激靈，有什麼突然解開，他停止哭泣，警惕地看向裴盛，腳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你今天來，到底想幹什麼？”
    “我……”
    夏宇突然這樣問，裴盛還沒反應過來，延續以往習慣準備先表達歉意，結果正準備開口，眼神下意識看向夏宇時，發現對麵的人一副隻要你出口的話不如意便立馬落跑的模樣。
    裴盛心裏一緊，喉嚨裏的話就不知道怎麼說出口了。
    倆人實在太熟悉，這模樣一起，夏宇完全明白他的意思，這多半是又需要錢了。
    夏宇的心髒在那一刹那像是有火焰噴射而出，整個胸腔都是灼熱的憤怒。
    “裴盛！”夏宇用了全身的力氣大吼出聲。
    “你……”然而衝口而出的那一聲之後想要說的話卻連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你……是不是……”
    他指著裴盛的手指發抖，忽然警告自己，不要問出來，不要問出來。
    他氣暈了，努力讓自己在天旋地轉當中站穩。
    夏宇覺得天都要塌了，他仿佛能夠預見自己再次被高利貸，或者是以後餘生都被高利貸追截攔堵。
    就在裴盛以為夏宇要倒下的時候，夏宇衣服兜裏一陣鈴聲響起，聲音非常細小，那是夏宇習慣的分貝，不突兀，卻不容忽視，擠進倆人劍拔弩張的對峙中。
    
    夏宇完全沒有心情接電話，但鈴聲不依不饒，他也怕錯過阿成的電話，隻好伸手進衣兜裏摸出電話。
    不是阿成，是方晟。
    “喂，”因為剛才的嘶吼，夏宇聲音沙啞，方晟聽到那一聲喂之後頓了一下，拿下耳邊的手機看了一眼，是夏宇，沒錯。
    “你聲音怎麼了？”
    聲音？夏宇腦子現在一團漿糊。
    “哦，沒事，剛才路上唱歌，唱飆了！”
    方晟嗯了一聲，然後給了夏宇一個地址，讓他晚上下班去那裏。
    夏宇第一次收到方晟的邀請，頓了半晌，“你……請我吃飯？”
    “嗯。”
    方晟不欲多說，掛了電話，留下夏宇久久不能回神，老僧入定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