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包場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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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由小變大,一聲震耳驚雷響徹天際,天就像被那一聲響雷硬生生的撕開了一條口子,大雨頃刻間,傾盆而下。雨水從天而降,打的地麵起了水泡,打的房屋啪啪作響。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兩個狼狽不堪的身影,個子高一點的扶著個子矮一點的。兩個人似乎根本沒把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放在眼裏,盡管雨水打在身上有些發疼,盡管兩個人都受了不輕的傷。
高個子的叫章知書,矮個子的叫章知禮。兩人是親兄弟,章知禮的胳膊還能看出還在往外滲血,章知書顧不得自己在幾個時辰前被棍子狠打的右腿,用力拖著弟弟,來到一個門口掛著藥的緊閉的大門前,伸出胳膊用力拍打著大門。
章知禮慘白的臉和閉著的雙眼,要不是章知書能感覺到弟弟的體溫,幾乎和死人無異。
或是雨聲太大,亦或是章知書帶著弟弟一路逃命耗盡了力氣,大門敲了半天,也不見有人出來。
章知書拉起有些滑落的弟弟,依舊鍥而不舍的敲著藥鋪的大門,盡管聲音沙啞到根本不像自己的聲音,依舊牟足了勁邊敲門邊大聲喊著:“有人嗎?有人在嗎?我弟弟病了,求你了,開開門,救救我弟弟吧。”
又是一聲驚雷,伴著有節奏的雨聲,章知書終於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以一個攬著章知禮的姿勢倒在了這家藥鋪的門前。
一個月前,宜州城,章府。
“爹,你這次要去多久啊?你回來別忘了買豌豆黃和糖火燒,還有艾窩窩。”章知禮跟在他爹章啟明的身後,章啟明走哪他跟哪。
“你是跟屁蟲嗎?別在我身後晃,上一邊去。”章啟明讓他這個小兒子跟的一點耐心都沒有了。
“你不答應我就一直跟著你,我去給我娘上香,我就說你不給我哥買他愛吃的東西。”
章啟明真想給這熊兒子一巴掌,念頭剛一起,就被自己打住了。自從老婆去世到現在,自己可以說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這個兒子拉扯大,別說打一下,就是罵一句都沒有過。
一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章啟明就更是頭疼了。自己有槍有炮,有兵有錢,雄踞一方。可偏偏兩個兒子沒有一個有雄心壯誌的。
大兒子章知書,從小就一副書生樣子,菩薩心腸。小時候章啟明帶著章知書去北平辦事,誰知道,章知書看見一個小乞丐抱著一個要死了的婆娘哭個沒完,章知書死活要章啟明停車。下車後,章知書又非要送那要死的婆娘去醫館看病,還把章啟明身上的錢扒了個幹淨,都送給了那個小乞丐。
要不是章啟明死活攔著不讓,章知書都要把那小乞丐和乞丐婆娘帶回宜州城了。
別看章啟明在外麵是殺人放火的軍閥,在家可是怕老婆的很。那時候老婆還在,章啟明還是很怕章知書這個臭小子去告自己黑狀的。
等章知書再大一點,跟著什麼狗屁先生學什麼洋文化,根本就沒時間摸槍。後來又不知道跟的哪門子風,去英國留學。這幾年,章知書會寄一些自己在英國的照片回來,章啟明看著簡直就是百無一用的書呆子,還裝模作樣的戴著一副老花鏡。
章啟明想想就頭疼。
可讓章啟明更頭疼的是這個打不得罵不得的熊孩子二兒子,章知禮。
章啟明到現在都不願意回想,章知禮那麼小的一個孩子,都沒吃上自己媽的幾口奶,就沒了媽。
章知禮小時候倒是個可人憐的好孩子,知道自己沒媽了,從來也不哭,就連生病了都先安慰章啟明這個當爹的。
可誰知道,章知禮長大了,腦子越來越笨了,當然小時候也不怎麼聰明。一天到晚不是惹禍就是惹禍,每次都是章知書替他背黑鍋。
章啟明明知道是章知禮的錯,可就是不舍得動他一下,慈父多敗兒。後來章知書出國留學,章知禮剛開始沒覺得怎麼樣,到章知書走的那天,章知禮瘋了一樣抱著章知書的大腿,死活不鬆手。
最後章知書還是走了,章知禮回家病了好幾天。
章啟明對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也認命了,好在他們兄弟二人兄友弟恭。
章知書後天從英國回來,可是章啟明要去北平辦事,沒辦法為大兒子接風了,一聽章知禮要的這些都是給哥哥的,心就更軟了。
“好了,我知道,我帶還不行嗎?你這幾天要聽齊副官的話,不要亂跑,現在外邊不太平,山匪山賊特別多,別讓人給劫了去。”
章知禮得了允諾早就樂開了花,“放心放心,我最聽話了。等我看見我哥了,我就天天和我哥一塊,走哪都一塊,吃飯睡覺,就連拉屎撒尿都一塊。”
“去去去,滾一邊,別在這煩我了。”
“爹,那我可就滾了啊。”章知禮一溜煙的跑了出去,邊跑邊喊,“爹,你可別忘了買那些好吃的啊。”
當天下午,章啟明就帶著衛兵開車去了北平。兩天後,章知書一身西裝,鼻梁上架著一副金框的圓眼鏡,手裏就拿著一個不大的箱子回來了。
章知禮一見到章知書就跟小狗見了肉骨頭似的,又是撲,又是親,就差沒蹭章知書一臉哈喇子了。
“哥,我可想死你了。爹去北平了,要一兩個月呢。不過我讓爹給你買你愛吃的豌豆黃,糖火燒還有艾窩窩回來了。”
章知書記得自己走的時候章知禮也就到自己的肩頭,這三年不見個子已經和自己差不多了,估計再過一年肯定要比自己高了。
章知禮拉著章知書進房間,還不忘關上門,神秘兮兮的湊到章知書的耳邊說,“哥,我告訴你個秘密。”
章知書用手指抵在章知禮的額頭上,“你能有什麼秘密,肯定是什麼鬼點子,搞不好我又要替你背黑鍋。”
“嘿,哥,你什麼意思?”章知禮輕輕推開章知書的手指,“哥,你不能這麼想我,你都不知道我知道你要回來了,我激動的好幾天都睡不著覺呢。”
章知書看著弟弟一副投巧賣乖的樣子,不忍打擊他,“是,我錯了,說吧,什麼秘密。”
章知禮立馬笑了,湊近了說,“為了給你個驚喜,我一個月前就準備了。”
“你準備了什麼,不會是什麼大姑娘之類的吧,那可還是別了。”
“哥,你想什麼呢?我用我自己的錢,請了戲班子,在梨園包了場,今晚就咱倆看。”
請了戲班子,還包場?
章知書忍不住想笑,“你這都和誰學的一套紈絝的做派。”
“怎麼就紈絝了?”章知禮不樂意了,“我還不是為了你嗎?還不是想讓你高興嗎?我怎麼就紈絝了?”
這還委屈上了。
章知書最見不得的就是弟弟受委屈,趕緊道歉,“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你不紈絝,一點都不紈絝。你是最懂事聽話的了。”
“真的?你真這麼想的?不是哄我的吧。”
“不是。”
“你發誓。”
“我發誓。”
章知禮心情來得快去的也快,覺得他哥都跟自己發誓,那就肯定不會騙人,這又笑嘻嘻的繼續說:“哥,你都不知道,梨園請了個旦角,絕了。別看那小子是個初露頭角的,那崔鶯鶯,真叫一絕。”
“哦,你還懂戲?”
“我是不懂戲,那我還不懂看人嗎?人好不好看跟懂不懂戲又不衝突。”
章知書對這個弟弟也是無奈了,畢竟一番心意。
“行,到時候叫著齊副官一起。”
“別啊。”章知禮一聽還要叫齊副官又不樂意了,“哥,你叫齊副官幹嘛,他就是咱爹的眼睛,有他在我看不好,沒心情。”
“那就多帶些衛兵,在外麵守著。”
“行,別叫齊副官就行。”
晚上,章知禮一路興奮的說這說那,到了梨園也是一副老票友的做派,不知道還的還以為章知禮多愛聽戲似的。
果然這麼大的場子就章知書和章知禮兄弟二人。
“哥,《西廂記》崔鶯鶯。”章知禮拿著一顆花生就往嘴裏扔,吧唧吧唧的嚼了兩口,“哥,我可和你說,這崔鶯鶯可是一男的,這男的扮起女的來,絕。”章知禮伸出大拇指。
“伯勞東去雁西飛,萬水千山何日歸。眼中流盡血和淚,心底還同未燼灰,未燼灰。我送你行先防你去,你未登程先約歸期。”
“合歡未已離愁又相繼,昨夜成婚今朝就別離。”
“此一去鞍馬秋風自調理,順時善保千金體。”
“君瑞此去非得以,願卿珍重保玉軀。”
“你休要一春魚雁無消息。”
“我這裏青鸞有信頻頻寄。”
“切莫為蝸角虛名,蠅頭小利,拆散鴛鴦兩下裏,切莫要金榜題名誓不歸。”
。。。。。。。
“好。”
“好。”
“好。”
章知禮把出門前偷偷藏在衣服裏的兩條小黃魚拿出來,一股腦的全丟到戲台上,一邊鼓掌一邊大聲叫好。
小黃魚畢竟不是銀票細軟,再加上章知禮牟足了勁往台上扔,這準頭跟殺人差不多。小黃魚直接扔到了崔鶯鶯的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