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樓中，淩榭抄著雞鴨就去了廚房，還抓著菱角給自己打下手。
    菱角一邊洗刀一邊說道：“公子怎麼不讓張副部進來幫忙啊？我看他挺想幫樓主的。”
    淩榭一個眼神也沒給菱角，“讓你幹你就幹，哪那麼多話！”
    “謔！”菱角嘿嘿笑著，“知道公子偏袒張副部，咱們整個樓外樓誰不知道啊！這麼多年來公子的心思都在張副部身上。也是了，張副部那樣的樣貌身手，還有對公子獨一無二，擱誰身上不得一樣捧著寵著！”
    淩榭一把將菜刀砍在砧板上，“我說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我是欠了你飯錢還是短了你飯頓？讓你跟著江首座好好學武，整天就知道偷懶就是，好的不學淨學壞的，整天沒事就聽那些貓三狗四亂嚼舌頭！再這樣我把你打發到江首座那邊去，以後別跟著我了！”
    菱角縮了縮脖子，“我錯了公子！公子別趕我！”
    被威脅了一通，菱角這才算老實。淩榭卻開始琢麼起來。
    他想著是不是該抽個時間下山一趟。
    當年他跟淩擎要個護衛的理由就是下山有護衛在，安全無虞，也不用每次都另作安排。
    但是從張念真成為他的護衛這麼多年來，他還從來沒有下過山，張念真這個護衛平日裏也不用總跟在他身邊，一時就成了“無用武之地”。
    淩榭不覺得有什麼，但有幾回聽了別人說閑話，心裏就另有一番計較了。
    菱角說的話算是好聽的，他就是愛起哄湊熱鬧罷了，沒有惡意。
    但有些人就不是如此了。
    有人背地裏說少樓主根本不需要什麼護衛，就是看張念真長得好看，所以變著方兒地給他好處。要不為何護衛的職責從來不曾履行，但少樓主卻對他各種關照呢？
    平日裏好吃好喝都想著往張念真那送，逢年過節、生辰壽日的就更不用說了，少樓主甚至還為了他而整治杜辛淳，現在樓中哪裏還有杜辛淳的位置？早就被少樓主給打發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怎麼少樓主就那麼見不得張念真被欺負？這不是看上了想把人給收了還能是什麼？
    也就是張念真武功高強，在樓中地位也不低，少樓主不好來強的，才想要循序漸進，溫水煮青蛙。
    淩榭心道他可真冤枉啊！雖然他是耽於張念真的“美色”吧，但那絕對是長大後的啊，當初他讓張念真給他做護衛的時候張念真才十一歲，他還沒有禽獸到對個孩子有什麼不可描述的想法。
    再說他們可都是男人，他倒不是歧視男子與男子相戀，就是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而且在這個世界，男人之間的事不被接受，即便有，也就是一些有權有勢的人私底下養些孌寵，上不得台麵。
    淩榭自己不把這些流言蜚語放在心上，卻不能不為張念真考慮。
    張念真看著冷冰冰的，但對別人的態度感受十分敏銳。他不說不代表他不知道別人的想法，也不代表他沒感覺。他隻是不在意或者無所謂罷了。
    前一世孤身一人力戰七大門派的張念真即便已經將一顆心練得刀槍不入，但現在的張念真可不一定，不管他是否已經學會為自己的心立起一道銅牆鐵壁，淩榭都覺得他不能放任這樣的流言。
    淩榭沒有直接叫嚷著讓任何人不許說張念真壞話，他很清楚，自己現在除了一個少樓主的貴重身份之外什麼都沒有，樓中的人也是看在這個身份上才對他恭敬，沒有了少樓主的身份，他就什麼都不是。他也明白，要是自己真這樣做了，那隻會讓事情往更糟的方向發展。
    這些人無非是覺得張念真沒有盡身為護衛的職責卻享有各種優待，那他給張念真盡職的機會就是。
    也正好他也覺得是該出去走走，了解一下外頭的情況了，也不好什麼事都麻煩江清乾。
    就在淩榭這麼想著的時候，久違的聲音重新在識海中響起。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淩榭愣了一下，刀子差點砍到自己的手，緩了一下才開始在識海中跟天道對上話，“句子引用得當，風趣幽默，充滿現代化氣息，代替我表達了濃厚的思鄉之情。”
    天道不高興了，抱怨道：“老子利用恢複的時間惡補你那個世界的電影電視劇，這是為我們日後的愉快交流溝通付出的極大努力，結果就得到你這麼兩句陰陽怪氣的誇獎，過分了啊！”
    淩榭覺得天道真是受電視劇荼毒頗深，說話都還帶上口音了。從前講究我輩要有道骨仙風的家夥如今一開口比誰都接地氣，濃濃的流氓痞子風撲麵而來，讓淩榭好一陣不習慣。
    就好像一個原本頗有教養的貴族子弟被下放到城鄉結合處做了婦聯主任，對待婦女之間雞毛蒜皮的事兒還特別上手。
    “你現在沒事了？徹底恢複了？”
    淩榭覺得出於他們目前尚存的合作關係，自己這一句關心問候是應當的。
    “說沒事是有事，說有事也沒有大礙。現在這種狀態我沒法維持太久，但也不能真對你們倆撒手不管吧？所以我決定了，給自己弄個凡人軀體，以後跟在你身邊兒，也好有個照應。”
    淩榭很是淡定地開始切菜，對於天道這個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的提議也沒有表現出多麼大的震驚，隻是在識海中問道：“凡人之軀，那就是不能使用法術了？”
    天道直接嘖了一聲，“你這滿滿嫌棄是咋回事兒？就算不能使用法術爺爺我還有拳腳功夫，也是個高手，在江湖上也是有名頭的。”
    淩榭動作小小停頓了一瞬，“所以你其實早就已經用普通人的身份在江湖上混了，現在跟我說也不是同我商量，就是知會一聲。”
    天道覺得自己這是未雨綢繆，沒毛病，但是聽淩榭這麼語氣淡然地問著，就沒來由地有點心慌，隻是強撐著底氣說道：“我也不是要騙你，既然已經預見未來，那就不能什麼都不做你說是不？所以我早先就弄了個傀儡在江湖上混著，為的就是闖出點名堂來，有點身份地位，將來也好辦事不是？”
    淩榭笑了一聲：“那你現在是個什麼身份？”
    天道咳了一聲，“就開了個鏢局，走走貨，接點保護人的活兒。”
    “是嗎？你這鏢局叫什麼名兒？真要混得不錯的話我興許還聽過。”
    前些年為了延緩各大門派商議要往天外天派臥底的時間，淩榭要對中原武林和關外魔教多做了解，便讓陳三白給搜羅不少書籍資料，了解中原這邊的情況。對於各大勢力肯定要首先掌握清楚，然後就是一些在江湖上有些聲望地位的人，不管是在野的還是有一定勢力範圍的，他都盡可能弄得清清楚楚。
    陳三白心裏安慰，想著他們少樓主果然是有自己想法的，這心裏麵想著道上的事兒，那就是有心要幫樓主。
    父子同心其利斷金，看少樓主又是個胸有溝壑的，定然差不了。
    人在江湖，可不光是要手裏有把好刀，還得會算計，有謀略，這聰明腦子使個計策就能殺人於無形，這就叫兵不血刃。
    天道略微驕傲起來，“如意館。”
    也不怪天道驕傲，這如意館在江湖上確實頗有些名氣，說到走鏢，十成人裏有八成人都能想到如意館。
    如意館大名確實如雷貫耳，但是淩榭第一次從陳三白給的資料裏看到這個名字時隻想著一個鏢局叫如意館，未免太文雅了些，對不上號啊，有種在硬凹文采的感覺。
    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如意館竟然是天道為了掩護身份而弄出來的。
    現在知道了，他居然就覺得很正常了。
    一個本就不正常的家夥弄出來的東西再不正常也是正常。
    淩榭笑著，“你之前一直在恢複，想來也沒時間打理如意館，沒黃了吧？”
    天道呸了一聲，“會不會說點好話？我生意黃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人心不古啊！”
    淩榭閉眼睛晃了晃手，“別幹嚎，你什麼時候出去？”
    天道瞬間收聲，“就這兩天吧。不過這次跟以前不一樣，這回我融合到傀儡身上之後就不能脫身了。”
    淩榭皺眉，“什麼意思？”
    天道歎口氣，“一兩句話說不清，反正就是我現在的法力隻能夠我融合，不夠剝離。”
    淩榭沉默了一會才說出自己的猜測，“往後就隻是普通人？如果死了呢？”
    這話說的聽讓人惱火，但天道也知道淩榭這問題問得很理智，他隻是從理性的角度去看待事情，盡管問題有點不近人情。
    “我也不知道，以前沒經曆過。”
    聽天道這麼說，淩榭第一次意識到，這天道也沒他以為的那麼厲害，或者至少沒有“天道”兩個字所應該代表的那般無所不能。
    當下，天道就隻是一抹意識一樣的存在，附身傀儡之後，也有可能因身死而消散，脆弱得像個凡人。
    淩榭長舒口氣，“為了念真，你倒是也拚了，多謝。”
    天道順著話就來了句“不客氣”，說完才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兒。淩榭是站在什麼立場對自己道謝？這麼一說好像人家倆關係更親近，他才是外來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