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莫走！”聞潛鶴別別扭扭撤下袖子。
    蔣殷眼中微詫，昨日見這聞潛鶴時，他麵上蓄須，看著足有三十來歲，盡顯儒雅，可今日他竟剃了須，那麵皮白得發光，神情欲言又止，瞧著足小了十歲。
    蔣殷無意探尋旁人的私事，微微頜首，評價道：“不錯。”
    聞潛鶴聞言立即露出個似哭還笑的表情，並不很愉悅的樣子。
    蔣殷心頭升騰起不快，這聞潛鶴好是不識好歹，罷了，他今朝落難，此人有用，免不了再敷衍一二，於是蔣殷又點了點頭：“如今你這模樣，瞧著與你很是相宜。”
    聞潛鶴咂了咂嘴，半晌才憋出一句：“潛鶴謝……謝過二爺。”
    蔣殷心下莫名，謝他做什麼？但他實在無意再在此事上糾纏，隨意點了頭應付。
    遠行多枯燥，蔣殷在馬車中坐得骨頭發酸，他實在忍不得，叫人備馬，那聞潛鶴聽到了，忙吩咐聞蟬也替他牽馬來，車隊後麵綴著的平民不減反增，又多出老長一截，蔣殷回首望了一眼，問聞潛鶴：“後麵那些人是要跟到哪裏去？”
    聞潛鶴殷勤道：“二爺可是不喜？不若我喚人將他們驅離，左不過一群賤民罷了。”
    “不必。”蔣殷搖頭，“讓他們跟著吧。”
    聞潛鶴笑著接道：“這群賤民失了田地，也隻能北上尋找生路，我也是路上見他們實在可憐，這才允他們跟著的。”
    蔣殷瞟過左右兩側的荒地：“我見這裏荒田遍地，他們又為何不留下？”
    聞潛鶴先是一愣，隨後大笑，蔣殷冷冷看過去：“笑什麼？”
    又陰沉道：“你敢笑我？”
    聞潛鶴開始打起嗝來，他扶胸舒氣好久才能緩過來，又趕忙朝蔣殷解釋：“叫二爺見笑，是潛鶴失儀了……非是這些人不想留下，這些荒田都是有主的，若是未經主人許可便偷偷耕種，當會被斬斷手腳。”
    “有主？”
    “唔，我們現下該是在豐陽府境內……”聞潛鶴半閉著眼思索，“此地世族應當是同順蘭氏，這些荒田應當也在蘭氏名下。”
    “你是說，我們這一路行來，所見的所有土地皆屬各大世家？”
    “也不盡然。”聞潛鶴回頭指朝車駕後跟著的那些人，“他們原本也有自己的田地。”
    “哦？那為何現下沒有了。”
    聞潛鶴的口舌霎時變得笨重，蔣殷哼笑一聲，抖了下韁繩，駿馬立時越過聞潛鶴一大截。
    “二爺等我！”聞潛鶴急忙打馬跟上，“這些賤民本可入世族受庇護，是他們自己不肯，現下流離也怨不得旁人，哪裏值當二爺因他們與我生了嫌隙。”
    蔣殷情緒並不見波瀾：“不過入奴籍，是比不得在半道上便被餓死。”
    “但你們這樣欺上瞞下，肆意侵占田地，心裏頭可還有天家？！”蔣殷怒聲疾斥。
    這話聽得聞潛鶴好笑，想這蔣殷如今還是罪奴的身份，且一家子都要被人殺絕了，竟還這般糊塗，若不是自己瞧他長相尚可，且大將軍境況不明，心中有所顧及，又豈能由他這樣放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