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門訥訥不敢接話，好在蔣殷很快跳過這個話題，又問：“你可能打聽到漢水情形？我父兄現在近況如何？”
    小黃門搖頭：“未能有消息傳出……”
    可最後這消息並不是從小黃門嘴裏聽到的，看守蔣殷的侍衛整日裏無聊，先頭兩人輪流去賭錢的事被揭發出來，因而罰了三月的俸，現下賭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去了，又見此處連鳥兒都不欲飛過來拉屎，也隻有互相閑聊以打發時間。
    “那蔣玄守城足有兩月餘，城牆上見天的煮著滾燙熱油，一旦發現有蠻夷欲攀城，熱油兜頭澆下，將那蠻人燙得那叫一個皮開肉綻！”
    “可我怎得聽說大將……蔣方良分明通了敵？那青陽府如何還守得住。”
    “我正要說到此處，想是父子兩個意見相左，本是欲叫那蔣玄假易拒敵，此後青陽府再破，也可摘了幹係，可誰知那蔣玄死拒不降，因而後來青陽府城破，他也被砍殺做了八段，連麵目都看不清了，聽說懸於城樓日夜曝屍，就連他那新娶的新婦也跟著一道赴了黃泉。”
    “砰！”緊閉的殿門被人重重一撞，蔣殷手腳俱在發抖：“閉嘴！閉嘴！再敢胡言亂語，我拔了你們的舌頭！”
    “嗬，他竟以為他還是原來那個蔣二爺呢。”侍衛用刀柄敲在金漆鋪首上，又索性解了腰帶衝著老舊的殿門尿了一泡，淅瀝的尿液順著門縫滲進去。
    這侍衛抖了抖腰，嘴裏笑道：“二爺，蔣二爺，你不要我說，我偏要說，你那新嫂嫂鼓著個簸箕大的肚皮，結果給蠻人奸得肚腸都流出來了，你們要做蠻夷的狗，也不問問你的主人給不給你骨頭。”
    蔣殷簡直要發了瘋，不停地用身體去撞門：“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外頭見他顛來倒去，也罵不出什麼下流的話，便一起笑出聲來，另一個侍衛問道：“蔣家犯下這等叛國的大罪，太子為何還要留他，在這地兒委實閑得我長毛。”
    “這便是你不懂了，那蔣方良好歹經年的大將，咱們留著這蔣二爺，正好防備著他領兵造反，他要是敢不管不顧，準保第二天就能瞧見他小兒子的項上頭顱，剛死了大兒，小兒子若也跟著沒了性命，他如何受得住，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哈哈，原是如此，我看咱們這蔣二爺也如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少時日了！”
    蔣殷牙齦咬出血來，口腔裏彌漫著鐵鏽的味道，他雙目睜得大大，有那麼一刻，恨不得同外麵的人一道死了。
    他的大哥，那個會摸著他頭頂一臉無奈喚他“稚奴”的大哥，那個從小冠絕大京，十三歲便可取敵首級的大哥，怎麼會死？怎麼可能死？！
    還有青娘，她肚子裏甚至還有他未出世的小侄兒！
    蔣殷冷得發顫，他腳下失了力氣，手指死死扣住門扉，指甲因而被掀開來，他竟不覺得痛了。
    到了傍晚，小黃門按時送了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