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神思恍惚間，正與前頭挾裹著怒氣疾行的一人撞了個正著。
    蔣殷登時就皺了眉頭，拂袖看過去，來人卻是三皇子衛康。
    “蔣二，此地不歡迎我等，你我還是快些離開吧！”話落就要來拽蔣殷。
    蔣殷避開衛康伸過來的手，語氣隱有壓抑的不悅：“發生了何事？”
    衛康一把折扇捏得嘎吱作響，眼中盡是憤恨的光芒：“那些人以為我聽不懂他們的話外之意？竟嘲我不過粗通文墨，識不得他們那流觴曲水的高妙！”
    “就算……就算哀帝遺落了大量藏書在漢水之畔，那也有這些個世家拱衛不利的緣故！可恨他們辱我至此！”
    “他們這般辱我，何曾沒有看不起你蔣殷的意思！”
    “哦？”蔣殷慢條斯裏道，“竟與我也相幹了？”
    衛康頗有同仇敵愾的憤恨：“大將軍正於漢水拒敵千裏，到了他們的話頭裏，卻隻堪一句莽夫，你蔣二竟也忍得下嗎？”
    蔣殷盯著衛康，眼中似有寒芒：“他們當真這樣說？”
    當此之時，衛康卻話頭一轉，反而勸蔣殷道：“也或許是我記錯了吧，天色已晚，蔣二，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蔣殷卻不依不饒：“他們當真這樣說過？是，抑或不是。”
    衛康捂著頭：“蔣二，我今日飲酒過甚，或許是有些胡言亂語了。”
    蔣殷深深看了他一眼：“他們若有此言論，我必不會放過，但若是三皇子誑我，故意使我做了那出頭的椽子……”
    衛康眼珠劇烈顫動，心下慌亂起來，今日已是得罪了那些世家，若連蔣殷也惡了他，便真真全無指望，且他與那些世家之間，未必沒有回旋的可能，他何以將事情鬧得如此？
    “蔣二。”衛康額發間已隱有薄汗，已是真切的後悔起來，“縱是我不說，你也未必不清楚這些人是如何看我們的，就算你現下與他們對峙，他們也定是不認，你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我絕無誑你的可能。”
    “很好。”蔣殷拂袖而去。
    衛康緊追在後頭，汗水泌得愈發多了：“蔣二！蔣二不可！先頭是我太過衝動，他們雖可惡，此時卻萬不可得罪他們。”
    “嗬，有何不可。”
    “蔣二！”衛康急急拉住他，“罷了吧，且算我衛康求你！”
    蔣殷霍地轉身：“你要我息事寧人？”
    “對，對對對！息事寧人。”
    蔣殷冷笑著拂開衛康的手：“我今日便不去找他們麻煩，但卻不是看在你三皇子的麵子上。”
    這回蔣殷是當真走得幹脆利落，衛康連他的衣角都抓不著了。
    落在原地的衛康攥緊了拳頭，燈籠的光影打在他臉上，顯出一片扭曲的神色，他的眼中滿是凶戾的氣息，折扇在他無意識的大力掰折之下斷裂。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所有人都不喜歡他，看不起他，無論他做什麼，無論他說什麼，最後隻會得到最糟的結果，而衛賢那個偽君子，卻從生下來起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等蔣殷走到燈火闌珊處，恰被前來尋他的常敬堯捉住。
    “蔣二！這裏！”他使勁兒朝蔣殷揮了揮手，後頭緊跟著的侍衛高出他一個頭去，沉默得像一道影子。
    “你方才去了哪裏，可叫我好找。”
    蔣殷再次瞟了眼那侍衛，竟有些不自在了：“隨處逛逛罷了。”
    “兩位殿下今次沒與你同來嗎？”
    “嗯。”
    常敬堯先是遺憾地歎息，複又快活笑道：“你定也與我一般，不喜這喧鬧吧，我知後園有一叢瓊花，早起也是結了花苞的，現下說不得已經開了，那裏人少清淨，不若你我秉燭夜遊一番？”
    蔣殷無可無不可地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