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辰澤見施原幸捂進被裏不理自己，也就熄燈往自己床邊走。
    剛走沒兩步眼前亮起一撮銀光，才飄到房間門口就黯了下去。
    何辰澤一直視線隨著光點移動，見它消失後會意，回頭看了一眼在被子裏悶的嚴嚴實實的狐狸，放輕腳步出了屋門。
    這家客棧很大，二樓與一樓相隔甚遠，木質長廊圍繞整間堂室盤旋一圈，燈籠高掛。
    何辰澤剛出去就看見了神形模樣的林澗雙肘撐在紅木欄杆上，不知在往下望著什麼。
    他閉上門也順著長廊走到那人身邊，靴子底部與木板磕碰，傳出空洞的酥響。
    “在看什麼？”
    何辰澤也隨著林澗的目光往下望去，看見一樓人影喧鬧嘈雜，稀煙繚繞騰上，不及二樓就已消散。
    底下雖是熱鬧，聲音傳上來時也已經被削弱的分辨不明。
    “人間。”
    “好看？”何辰澤佯裝疑惑反問，單手托腮也看著起勁。
    當然不是看人間，是在看林澗。
    底下眾人喝酒嬉笑，侃天說地，從小菜家常聊到天天子廟堂，再從大江湖泊聊到杯中小酒。
    殿中那些雜書他沒白看，知曉了許多傳聞街謠。
    “這裏有一種蟲子，叫蟪蛄。”
    林澗沒聽說過，將視線收回看向身旁何辰澤，等他繼續說下去。
    “人們憐它生命短暫，就寫詩寫詞來感歎惋惜。”
    燈籠內的燭火映的整個廳堂漫著一層淡紅，讓這兩人臉上眼中也帶著些許暖色。
    “但這些人卻不知他們自己其實也是如此，與你我來說同朝生暮死無異。”
    “還在一天天感歎滄桑恩賜。”
    “你說就這一隻隻小螻蟻，怎麼就能偏偏活的這麼……認真。”
    他說時還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為好，就隨隨便便搪塞了個詞用。
    何辰澤說話時林澗就一直盯著他看，沒開口打斷或是跟他一起感歎，有的隻是時不時緩緩地眨下眼睛，帶著從一樓映上來的光亮。
    林澗在幾秒的沉默後開口：“活的令人羨慕。”
    一語中的，比何辰澤想半天憋出來的好多了。
    何辰澤聽後笑出一排白牙，眯著滿眼笑意點點頭。
    之後的許久兩人沒再說話，並肩伏在欄杆下望著底下燈火通明。
    “林澗。“何辰澤打破沉寂，心髒微動。
    “你喜歡這裏嗎？”
    “嗯。”
    “嗯？”何辰澤摸不清他的意思，偏頭不解看向他。
    “在哪裏對我來講都沒什麼差別。”林澗雙手交叉，搓弄著拇指骨節說。
    “不過這裏……”
    “也挺好。”
    他故意拖長尾音嚇唬何辰澤，這人連睫毛都是銀白的，笑時眼睛眯起來投下一片陰影。
    看的何辰澤呼吸一滯。
    “走，我帶你去看看人間。”
    何辰澤被他一笑攪的心神蕩漾，伸手便想去拉林澗手腕。
    結果掌心撲空，他尷尬的收手，笑著撓撓頭：“我忘了。”
    下一秒懸空的手腕就被輕輕扣住，由一股力量牽著往前走。
    林澗沒好意思說出口，但是那句話已經從那人的動作傳到了何辰澤心裏。
    無妨。
    那我帶你去。
    那人牽著他往下走時一直沒有回頭，何辰澤從後麵能看到他耳根通紅。
    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