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過了幾天，天氣仍舊冷，園裏的櫻花也謝了。用過午膳，我披上大氅出了離宮，並告訴昕敏不許跟隨。
    走到禦花園，竟然看到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玄翎！
    或許是太過驚喜，腳步快了些，雪在腳下咯吱咯吱的呻吟著。
    他橫眼掃過，衣裾翻飛。
    “參見漓郡主。”
    “漓兒是否驚擾了公子？”
    雪花飄飄蕩蕩，落在他的衣上，融化成水。
    他但笑不語，隻是問道：“郡主怎來了這裏？”
    “櫻花已謝，離宮沒有梅花，滿眼都是光禿禿的樹枝，單調。”
    他“哧”的笑出聲：“太子殿下為了郡主殿下差點把離宮拆了重修，卻唯獨沒想這點。與其百般思量，倒不如順其自然得好。”
    與其百般思量，不如順其自然麼？
    “太子殿下如此寵愛郡主殿下，殿下也應再無所求了吧？”玄翎把玩著手中的玉簫，淡淡地問了句。
    “可惜人偏偏是最不容易滿足的，漓兒亦是如此。顏公子呢？”
    他眼中的光彩如鑽石般耀眼奪目。微微運氣，踏雪轉身躍上梅樹。
    “看……這天下……”
    “生逢亂世，玄翎今生……”
    “今生，惟願天下無國界。”
    他的側臉令我沉醉，看著看著，我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淺笑。
    第一次覺得，即使做替身，隻要能擁有玄翎宮，做玄翎宮的主人，也不算太壞。
    玄翎，若你願天下無國界，我定會為你做到！
    一股熟悉的感覺融入心底，我抱膝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慢慢睜開雙眼，對上那如黑夜般美麗的眸子。
    “宮主……”
    “你得到了玄翎宮，不驕傲麼？……”
    我搖搖頭，那如黑夜般的眼眸掠過一絲愕然。
    “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要選擇我？”
    久久無言，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她亦隻是注視著我，眼中的光芒令我沉醉。
    “好一雙動人的眼睛。”我打破了沉默。
    “宮主，為什麼要選擇你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到了玄翎宮……以及玄翎宮的力量。力量……不是宮主想要的麼？”
    “我不想做別人的替身，力量這個東西……即使沒有玄翎宮，我也會有。”
    房簷上的雪突然落到了我的肩上，微微的涼。
    看穿了隱匿在她眼中的猶豫，我冷冷地說了句：“猶豫？為什麼要猶豫，給我答案……”
    再度回神，已經在夕顏殿中了。
    “為什麼要躲？”
    “有些事，現在讓宮主知道還太早。知道了，您會痛苦，這是汐嵐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這樣難道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知道？”
    誠懇的目光令我無法懷疑。
    “我想知道為什麼是我……汐嵐，無論如何，我都想知道。無論今後會發生什麼，我不會後悔我曾經做過這個決定……”
    “我想知道……”
    她的目光，似雪，冰冷而又無奈。
    “好吧……我答應你。隻是……這件事……還要問過馥如公主。”
    夜。綴霞宮。
    “馥如不讓郡主知道，其實是為了郡主好。郡主如今還與我們不一樣。馥如今生雖有公主之名，但不過隻是個武林中人。可是，郡主您不同。”
    淡淡的熏香縈繞在大殿中，衝淡了冰雪所帶來的的寒冷之感。隻是，她眼中刺骨的寒冷，為這冬日再添了幾分寒意。
    “有些東西，郡主不如不知。隻是馥如很好奇，郡主為什麼突然想要知道？”
    “今日我在禦花園遇到顏公子了。”心底有什麼瞬間柔軟下來，玄翎，隻有玄翎，隻有他才能觸動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顏公子？郡主是指顏玄翎？！”
    心底暗暗驚訝於她的表現，但還是坦白道：“他願天下無國界，這難道不是玄翎宮所願麼？”
    “嗬嗬……人生果真是場孽債，我本來還不大相信，如今不信也不行了……顏玄翎，為什麼每次都是他！她誤了佩兒一生，如今還要來誤漓兒郡主麼？”臨馥如冷冷地笑著：“既然郡主想知道，馥如自會令郡主得償心願！隻是馥如奉勸郡主一句，若想安然無事，今後還是最好離顏玄翎遠點！”
    玄翎誤我？不大聽得懂她的話，卻又不好多問。隻是聽到最後那句“最好離玄翎遠點”時，我忍不住問了一句：“馥如公主似乎一開始就對顏公子有所偏見，能告訴漓兒是為什麼麼？”
    “這哪裏是偏見，他毀了佩兒，我從來就沒對他有過什麼好感！”
    我很少見到臨馥如這麼激動。她也似乎感覺到有些不妥，便又道：“漓郡主若知道了那些個陳年舊事未必是個好事，馥如本不想讓郡主那麼快知道，隻是如今，一切已由不得馥如了！郡主……早晚會知道的，與其一直瞞著，不如讓郡主自己來抉擇！”
    說罷到了絳雪軒，我心底疑惑，卻又沒問。
    到了絳雪軒，臨馥如按下機關，進入暗門。
    這！這是上次的密室！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在宮裏！
    “參見宮主！”
    “二宮主，今日這是……”玄澈見我，微微有些吃驚。
    “澈長老，煩請您……為宮主……開啟前世的記憶……”臨馥如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好……請宮主……跟屬下來……”許久，我才聽到玄澈結結巴巴地說。
    瞬間，慘厲的光交織閃過，無數淩亂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痛得我幾欲死去！
    血……
    烈火……
    搏殺……
    無邊無際的黑暗……
    “啊——”
    往事如潮水般襲來，我驀然想起了那永生都不想再記起的……
    揮之不去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