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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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話。
易逐惜,我,梁秋涼,還有昏死過去的段空遊同乘一輛馬車,輾轉數個時辰,終於停在一處僻靜幹淨的山莊前。
正門口一塊紅底金字牌匾,上書二字——“羲園”。
不多的下人站成兩排早已恭候,有人上前架走段空遊,而梁秋涼對著易逐惜一禮,再神情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微微歎息著轉身,由丫鬟帶領著走向另一頭小徑。
易逐惜冷冷看著我,抬步前行。
我胸間落石般一沉,無語相隨而去。
主人房間,收拾得幹淨利落,簡潔不失華貴。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掛簾後的那對金雲龍紋提爐,就被一把拖住手臂甩到了床上。
被扯下衣袍的嘶啦一聲,我差些驚呼出聲。
不是沒有心理準備,隻是沒有想到是這樣沒有任何言語沒有任何前戲,最最直接的交合。
隻能稱之為交合的交合。
頂刺,貫穿,不需要任何溫柔與憐惜。
衣衫尚未除盡,隻有下身一片冰涼的空氣與火熱的軀體交織。
血腥味混著淫靡的水聲充斥在周身。
被撕裂的交合處,隨著劇烈動作不斷拉大的傷口。
除了疼,還是疼。
我默不吭聲。
又不是忍不得。
易逐惜不也忍過。
我調整呼吸,也放鬆身體,盡力配合。汗覆了一身,也不知是熱是涼。
原來體內被翻江倒海的感覺,是這般叫人厭惡。
而自厭惡裏被強迫帶出的一絲快感,便叫人如食髓知味,成了痛楚裏唯一的救命稻草。
既想抓,又不敢抓,更惱恨,怎麼會想去抓?
沉心靜神,還是被打亂了氣息,漸漸把持不住的喘息。
隻有身前易逐惜的呼吸,似乎永遠是同一個步調。
於是我隻得更加苦澀。
不知多久,我呼出一口氣,卻立即一個心寒,終於忍不住回頭怒斥:“你有完沒……”
最後一字還未出口,對上易逐惜森冷眸子的刹那,我就被他揪住後腦,翻轉摁死在枕間。
無法睜眼,棉絮的沙響與混亂的呼吸糾結充斥在耳邊,我一時混沌,稀薄的空氣裏膨脹著自己的心跳與脈搏,幾近窒息。
雙手與頭顱被禁錮在枕上趴跪,用最屈辱的姿勢,承受最原始的占有與撕裂。
不能占有,那便撕裂。
感受到的,竟然不是屈辱,而是——惡心。
從心底泛濫泛上,生生掐死在喉頭的惡心。
銳痛與鈍痛相繼麻木,連彼此明顯躥升的體溫都有些不真實。順著背脊與腿骨流下的不知是汗液還是欲液的潮濕,也覺得挺涼快的嗬。
自鬢發流下的汗水蟄痛了眼,我眨了眨眼不無自嘲地想,即使這樣,仍本能地追逐快感的自己,是不是更可笑?
突然便明白了。
沈南尋,也許不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也不是天下第一美人,卻絕對是天下第一明白人。
他一早就明白了,不愛的人在一起,至少可以相濡以沫彼此溫暖。而與有情的人在一起,卻可能隻剩咫尺天涯抵死方休。
於是,我真的笑了一聲。
哼了一聲似的笑了一聲。
輕輕輕輕的一聲。
易逐惜卻停了下來。
終於結束了麼。
我想著,疲憊地仍就著那個姿勢,動也懶得動一下。
卻突然,背上一熱。
易逐惜,靠在了我光裸汗濕的背上。
我不無驚訝地轉頭,一望,便是易逐惜低低投來的目光。
目光裏頭卻是寧靜。
這樣寧靜。
卻是寧靜寧靜再寧靜的哀傷。
鎖在重重冰裂下的一抹愁緒,在裏頭悠悠流轉。
流啊流轉啊轉,就是淌不出來。
如許疲倦,卻不願放手。
好淺好淺,又好深好深的眷戀。
這,算是什麼?
你,究竟想說什麼?
嚐試抬手,發現禁錮已解,我卻突然如受蠱惑,就著彼此輕微摩擦的光裸軀體,輕輕抬起他的下顎。
這樣一動,攔在彼此中間將扯未扯的衣衫,便盡數落了下去。
易逐惜依舊那般看著我。
更深,更邃,更加故作鎮定的倉惶。
明白了。
這就叫,寂寞。
我忽地慢慢笑起來。
孤獨的久了,自然會學會如何忍受孤獨。
學會忍受孤獨,就容易忘記,去擺脫孤獨。
也容易忘記,如何去發現,其他人的孤獨。
易逐惜的眉頭也緩緩揪了起來,卻說了一句:“你,別再皺眉了。”
我沒有回答。
湊過身去,重重吻住易逐惜薄涼卻柔軟的唇。
自甘沉淪,抵死糾纏。
何時,才能。
十指相扣,不再寂寥。
———————————————葬珍瓏—————————————————
陽光,有些刺眼了。
揉揉眼睛,再睜開一縫。
眼前,便是一張美麗的臉。
我微笑道:“早。”
“怎麼,見到是我,不怎麼高興啊。”梁秋涼掩唇笑起來,從床頭站起,“看來沒什麼要緊。這就好。”
我不答,掃了一眼整個房間。
昨夜的一室狼藉早已清理得一幹二淨,半點也看不出來那場動情至忘情。
“無所謂麼?”我大大方方從被裏伸出手臂支在後腦,順便讓她看清光裸身軀上零零落落卻再明顯不過的痕跡。
“不必試探,想問我為什麼幫著晉國國主,直接問,我直接答,不就好了。”梁秋涼爽朗笑著坐到窗邊圓桌旁,背向著我,看不見表情,“不錯,我是喜歡他。很喜歡。”
“……你離家出走,原來不是為了楊倚樓。”我道。
“若是為了楊哥哥,我又怎可能再回元嘉呢。”梁秋涼為自己斟了一杯茶,閑散道,“可惜國主太過固執,這麼堅守地喜歡著一個人,即使已經死去。卻還是繼續固執堅守,連喜歡上另一個人都沒有發現。”
我不解:“……他喜歡你?”
梁秋涼噗地笑出來:“若是這樣倒好了,我也不用待在這兒了。”
“那他會喜歡上誰。”我笑起來。
不是沒見過,易逐惜看著沈南尋時如此執著的眼神。
一旦見過,要我再相信他會喜歡上別人,未免為難。
梁秋涼深深看了我一眼,不答反道:“何必一定要弄得明白無誤。不明白,不曉得,不清楚,也自有它的好處。”
我一愣。
“就像我隻是湊巧暫住在了尤家莊旁邊,就和你們遇見了。誰說不是上天注定。”她道。
“湊巧?”我不無嘲諷。
“有什麼關係麼?”梁秋涼一笑,“或許就是逐惜暗中安排,又如何?我照樣不會怪他,不會為難他,也照樣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不語。
“人,就是想得太多。很多時候,需要操心的時候不去把握,不需要留意的地方拐彎抹角,才多了這些是是非非。”梁秋涼說著起身,忽然走了過來,頗為可愛地蹲在我的床頭,和我平視,“多虧了你那番什麼愛人愛自己的瞎話,我才想開了。”
“……什麼意思。”
“愛自己,其實是很自私的。但自私點,又有什麼關係?”她道,“人為什麼,一定要將什麼都弄清,什麼都做正確?人世不過百年回,痛痛快快也好,風風火火也好,渾渾噩噩也好,誰規定一定要做對的事情仗義的事情風光的事情?幾人有那樣的宏念有那樣的大願,可以大慈大悲普渡眾生。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不願做的事情,也不過隻是自苦自惱罷了。何必呢?”
我眉心一跳。
半晌,才大笑出來,道一聲:“不愧是段空遊看上的女人!!”
人世不過百年回,何必自苦自惱。
何必去理會他人評論青史留名,想做,便去做。
這般暢闊捭闔的論調,即便男子,又有幾人真能領悟,真能放下?
還不若一個深閨女子,敢做敢闖。
我總是不太懂女人的。
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平靜淡漠地遮掩在芸芸眾生背後。
一旦展露,便是遠勝過男子的堅忍堅持堅定堅守到最後一刻,決絕得可以舍棄一切,鋒芒至無人敢纓。
梁秋涼隻是靜靜地笑著看我,說不上是探究,是遺憾,還是埋怨。
半晌,她站起來,轉身時道一句:“你……不要自討苦吃就好。”
帶上門時候,她停了一下,卻不知是笑是歎:“他不會傷你。”
不會?
我笑起來,一手扯開被角,迎著角度不太良好的陽光看了看自己光裸平坦的前胸,頓覺訝異。
自從以銀針自封經脈,便不曾好好修習武功了。幸而本就精幹流暢的身軀雖是清瘦了些,肌理還是很能見人的。
隻除了此刻,其上各類痕跡裹著深淺不一的淫靡顏色,一塌糊塗。
最為明顯的,是自肩頭直到小腹,由大小吻痕組成一個巨大的“惜”字。
昨夜翻覆不知幾次後沉沉睡去,迷蒙間似乎察覺易逐惜抱著我,把下巴擱在我胸前,我也沒介意,卻原來是做的這件事。
他下手還真是不輕,到了今天還是青青紫紫的一片,分外醒目。
我歎息著看向門口,梁秋涼顯然也瞟見了我幾乎故意露給她看的胸膛。
小姑娘家臉紅了紅,又大略也覺得她方才所說之話沒有多少說服力,又羞又悔,砰地關門離去,剩下我大笑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