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462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突然便是這一句響起。
我愣住。
看向聲音的方向。
熟悉的語調,最後一個字就落在耳邊。
而鞭影一晃,從我們十六人中間一徑插入!
霎時銀芒大作,掌影翻飛!!
再次落定,我肩上多了一道血口,成璧的下擺被撕裂三寸,而段空遊就在白綽逼視的目光裏站定到我與成璧旁邊,握鞭的手掌流下一徑血色。
而白綽包圍圈,已在這驟然引發的一變裏被打散。
十四人,隻剩下六個還站著。
段空遊看一眼我,眨下眼,看一眼成璧,眨下眼,看一眼我,眨下眼,看一眼成璧,眨下眼。
便是噗的一聲笑。
笑的不是我,不是成璧,也不是段空遊。
而是站在段空遊身邊的另一個人。
被段空遊箍在左手臂彎裏,連激烈打鬥時也牢牢不放的美人。
梁秋涼。
有趣的是,在梁秋涼的腰身和段空遊的左手臂彎間還隔了層不知是長巾還是繡帕的東西。
我便也笑。
——段空遊定是邊說著男女授受不清邊大紅著臉墊上了這一層。
“別呆了。剛才那一呆差點誤事,幸好我捏了你一把才想起出手,怎麼又走神了?”梁秋涼爽朗好聽的笑聲響起,對著段空遊。
“噢……”段空遊撓撓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梁秋涼,又微紅了臉。
左手仍是緊緊箍著她,生怕丟掉似的忘記放開。
直到梁秋涼垂眸示意,段空遊才噌地立刻投降狀抬手,兩人間隔著的巾帕便緩緩飄落地上。
梁秋涼掩嘴而笑,有意幫段空遊掩飾尷尬,道:“你不是有話要對易生說麼?”
段空遊這才“啊”了一聲對我道:“老妖!我昨晚做了個夢!”
我道:“什麼夢?”
段空遊激動道:“我夢見玉皇大帝了!”
我訝道:“玉皇大帝?他對你說什麼?”
“他說他要賜我永生!”段空遊愈加激動起來。
我也不免又驚訝又好奇又想笑,追問道:“你怎麼答?”
“當時我那個激動啊!”此時的段空遊同樣激動難耐,道,“立馬大吼一聲:‘——去你的!!’”
氣氛一頓,霎時鬆懈。成璧莞爾,梁秋涼笑得銀鈴聲聲,而我哈哈大笑。
笑了好一會兒我才止住,對段空遊道:“怎麼把秋涼也帶來了?”
“啊,我覺得不放心啊扔下秋涼一個人在崖穀關的話……”段空遊啜囁道。
帶到這裏就安全了?我哭笑不得。
“確實安全了。”似是回答我所想,白綽開口。
我回頭,沉眸看向他,
白綽竟是挑眉哼一聲:“你真以為,霜天會為了你一人而興師動眾讓我來到這個地方?”
“最多算是順便的禮物。”我笑得冷,“譽齊國眾所周知,比宰相擁有更高實權的中書丞白綽大人,突然出現在這種荒山野嶺,自然不是一個人、一點點血雨腥風、一些些生靈塗炭能打發走的。”
“隻可惜,順便也帶走現任王座大人似乎有些困難。”白綽摸了摸下巴打量著成璧。
成璧依舊是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殺死我這前任王座大人看來也不容易了……”我說著,心下陰雲愈盛,突是一凜,“你,正在攻打崖穀關?!”
白綽一愣,放聲大笑,擊掌道:“這麼快就猜著,不愧是譽齊神子——白易生!!”
印證一般的驟然衝殺聲忽連綿突起,自崖穀關遠遠傳來!
我卻笑不出來了。
一半是因為崖穀關被圍。
另一半,則是因為三個字。
白易生。
又有幾個人還記得呢。
易生不是易生,而是白易生。
不過,又有什麼關係。
不過是當年某個姓白的老頭一時興起送的名字罷了。
沉寂十年,一朝省起,恍若隔世。
“所以你會出現在這裏。明裏是想帶走易生,暗裏卻是用易生做餌,目的,就是引出我來,調虎離山,方便你進攻崖穀關。”成璧此時才開口,不冷不熱的語調,眉毛都不抬一下,“你有什麼理由相信,我會如你所願地出現?”
“不是相信,是確信。”白綽笑,卻有些微悲涼,“感情,本就不需要理由的,不是麼。”
“……的確。”成璧輕笑。
“拖住了你們兩個,區區一個失去了李蘭青的尹世軍,我還不放在眼裏。”白綽轉口冷道。
“你很容易就能攻下崖穀關的。”成璧卻突然如此一句,帶著一絲狡黠輕哼。
白綽盯著成璧,凝下神情。
而成璧,就這麼笑起來。
“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他道。
白綽一驚:“什麼意思?!”
正此時,與崖穀關相距甚遠的另一處傳來一聲巨大異響,讓我們全回過了頭去。
“就是這個意思。”成璧平靜地笑,平靜地說著。
嘴角隱隱噙著的,是叫人逼目難視的光華。
“……你……你故意……”白綽看著遠處肯山城方向的煙火熏天,喃喃道。
“你說服尹世軍開關放敵入崖穀關,也相當於將一部分敵人隔在了晉國的地盤。”我讚賞地看向成璧,道,“隻要拖住了那部分敵軍,再集中主要力量攻擊敵人必須回救的所在,就是掌握了主導權。”
成璧一笑點頭。
我輕歎道:“原來你也不是無所事事,竟能查到白霜天就在肯山城。”
我對成璧說著,最後一句,卻是看向白綽。
而白綽微微咬唇的表情告訴我,我猜對了。
霜天來了。
就在肯山城。
“這一局,是我輸了。”白綽看著肯山城上空愈加濃重的火光,頭也不回地穩淡道。
誠摯,謙和,遇挫越勇的鬥誌昂揚。
我笑起來。
要看一個人是怎樣的人,日後會有怎樣的作為,其實並不是看他勝利時是如何鎮定或者謙恭。
應該看他失敗時的姿態。
更應該看他親口承認失敗時的姿態。
白綽,無疑人中龍鳳。
而他丟下這一句,就轉身消失在夜色裏。
“這局,我也輸了。”我垂眸,低聲道。
話落,成璧已瞪大眼睛。
驚震地看著我回眸轉身迅疾出手,連封他天池旋機鳩尾等八道大穴。
我,不是不苦澀。
方才一吻裏他以舌相渡的那顆回元丸讓我內力短暫大升,卻不想,是叫他自己受累。
我馬哨一聲,原本跑遠的馬兒立即奔回至眼前。
我將成璧橫丟在馬上,深深看了他一眼。
成璧眸中滿溢的閃爍,和傾訴般的不解與傷痛。
讓我都有點狠不下心了。
卻也隻能一笑,拂上他的昏穴。
而後狠力打馬,馬兒吃痛,馱著成璧嘶聲而去。
站在我身後的人,便那般輕輕輕輕地笑了一聲。
帶著些得意,帶著些嘲諷,帶著些讚歎。
帶著一道他自雲裏風裏空氣裏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時,腰間唯一響起的,隱忍般細瑣掩抑的莫名金屬脆聲。
“易生你做什……”段空遊驚恐的聲音,也隨之斷在了半空。
“抱歉。”梁秋涼柔柔弱弱卻堅韌如絲的聲音歎息道,“你是個好男人。”
段空遊看了甩他一鼻迷藥的梁秋涼一眼,已是什麼都問不出口,吃力地睜了幾睜眼皮,悲憤地一低頭,便癱軟了下去。
“我沒想到,你也是他的人。”我壓下心頭翻騰,瞥了眼梁秋涼冷道。
梁秋涼一笑,什麼都沒說。
隻是轉了秋水般的眸子,看向幾乎就在我轉身對付成璧的同時,突然屹立在我身後的俊逸男子,輕輕低頭屈膝,謙恭自持:“秋涼拜見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