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月出於篁  第三十三章 封印(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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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腳虛軟地落在地上,拓跋顏抬頭回望黑沉沉的天際,柳眉緊斂。她蹣跚著步伐走進漆黑的窄巷,沒邁出幾步便支持不住。撐著巷壁,垂頭吐出一口血。淡淡的血腥氣在狹小的空間裏漫開,拓跋顏皺皺鼻子,她不喜歡血的味道,那種帶著鐵鏽的氣味讓她肚子一陣翻滾,可是現在的她卻是滿口、滿肚子的血腥味,避也避不開。
    太過逞強了。拓跋顏在心底苦笑,就算她的術法天賦再怎麼高,始終是個初出茅廬的黃毛丫頭,要和宇文篁鬥還早得很。不論是曲雲彥他們說的結合劍的術法還是控魂術,她都隻是剛剛練成,離嫻熟運用還有一大段距離。而且,修習控魂術對修習者傷害很大,方才她強行動用僅剩的護體靈力,失去靈力保護,控魂術強大的力量直接作用在身體上。拓跋顏扯扯嘴,想必現在自己的五髒六腑已經受了重傷,如果不及時治療就會留下病根。
    拓跋顏扶著牆坐下,鼻間微喘著,閉目靜默。現在,她比一般女子還要虛弱,與其死撐著尋醫,不如坐下來調整氣息,至少還可保自己一時,等天亮再想辦法。
    黑暗中,一襲白衣的女子靠著牆盤腿坐著,雙手自然搭在膝上虛握,臉上神色寡淡,似乎已經入定。
    不知是自己真的虛弱到出現幻覺,還是自己太過疑心,拓跋顏總覺得周圍有人在暗暗盯著她,而且透著冷冷的殺意。被自己的雜念擾亂,她的心神忽然狂躁不安,膝上虛握的手倏然握緊,身體輕輕地顫抖,口中腥甜,昏眩感如潮水般湧上腦中,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無垠。
    徘徊在萬裏橫亙的黑暗裏,她失落地蹲在地上,瞭眼望去,除了灰暗還是灰暗。她在等待,等待那個能將她帶離黑暗的人,所以她一動不動地等在原地。當她等得已失去耐心,深深陷入絕望時,那道白光破開了黑夜,也破開她的絕望。站起,她驚喜的朝光芒處奔去。
    痛苦地撐開眼皮,映入她眼裏的是熟悉的環境,那個她離開一個晚上的客棧天字五號房。拓跋顏遲鈍地動動眼珠,窗戶打開著,熙和的陽光透進來,原來已經天亮,她暗歎。
    不對!拓跋顏腦子猛的一抽,身子從床上彈起,“嘶”的倒吸一口冷氣,她捂著疼痛的頭埋在被子間,思緒越疼越清晰。
    她不是應該流落在街頭嗎?什麼時候回來的?是誰帶她回來?
    拓跋顏想著想著,不意房門被人從外推開。她靜靜望著門邊端著碗的人有一點怔住,是他。
    “醒了。”宇文篁淡淡掃了她一眼,攪了攪碗中的藥,放下匙子,走到床邊坐下,把手中的藥遞到拓跋顏麵前,“喝下去。”
    拓跋顏低著頭盯著藥汁,披散的烏發濃密地擋住她的側顏。宇文篁隻聽她略帶嘲笑的口氣:“這該不是驅散靈力的藥吧?”
    他眉宇輕皺,淡淡重複道:“喝下去。”
    拓跋顏依舊低垂著頭,連眼簾也垂得很低,她默默接過碗,微微一抖,手中的碗連著藥汁翻灑是地上,尖銳的瓷片碎裂聲刺痛她的耳膜。
    “對不起,手抖了。”她低聲道,隱約透著漠然和無所謂。
    身邊的人不發一言的站起,原本的冰冷又冷了一層。拓跋顏緩緩闔上眼眸,失血的唇又白了幾分。半晌,不大不小的關門聲終於傳入她耳中。
    她雖然頑皮,但在正經事上她一向乖巧,順從長輩,從不對他們做出什麼忤逆的事情來,或許這就是拓跋淵所說的“軟弱”。可她不這麼認為。那些長輩都是她所尊重或者曾經尊重在長者,對他們的話的遵從是她表現的一種方式。不僅對長輩,對宇文篁也是。隻是順從他不是因為尊重,而是因為喜歡。很深很深的喜歡。
    她曾經以為,隻要是宇文篁要做的事,就算要她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會皺一下眉頭。沒想到也有違逆的一天,看來她太低估自己的決心。
    躺在床上呆呆望著房梁,拓跋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日暮西山,宇文篁從早上離開到此時就再沒踏進房間一步。拓跋顏慢慢直起身子,雙眸失神地望著地麵,須臾又狠狠甩頭,淡淡抿開唇咧出一個極為苦澀的笑,有些事情到該說清楚的時候,糾纏在心頭那麼多年她已經累了,不想再為這些事躊躇。其實,她可以選擇不說,但不說她的心裏總還是有個結,不吐不快。
    房門有一次被推開,宇文篁神色淡然的走進來,手裏端著藥放到桌上,他看了看拓跋顏,沉默的坐在桌前麵對她。
    見到宇文篁,原本淡然的心緒瞬間波動,拓跋顏不自覺的緊張起來,沉了幾口氣,才平息不停上躥下跳的心,她開口:“宇文……篁,我有話要說。”
    宇文篁直直盯著她,一字不發。
    慌忙躲避他比箭還銳利的目光,拓跋顏故作淡定道:“你以前問過我‘做過的事說過的話可曾後悔?’,我那時回答不出來,你要我好好想,不管什麼時候想好了就告訴你。如今,我想好了。”
    拓跋顏悄悄側眼去看宇文篁,他仍然用深沉沉的眼眸望她,一句不肯說。
    頓了頓,拓跋顏自說下去,“我不後悔。”以前她的回答總是不知道,因為那時的她沒有下定決心,動搖的心讓她無法承諾自己,承諾別人。但現在的她,可以。
    宇文篁承認,在聽到那麼多年的回答時他有一瞬的驚訝,然而也隻是那一瞬。他總以為無法獨自麵對的小女孩終於還是有長大的一天,她已經學會不盲無目的的依賴別人。但看著眼前清瘦單薄的女子,他卻隱隱有些失落。
    “說完了?”宇文篁冷冷開口,神色也帶著若有若無的冷意。
    眼前的冰山終於開金口,拓跋顏不知不覺鬆了口氣,精神也鬆懈下來。她抬頭想繼續說,卻見宇文篁起身,快步走到床前,突發的把她壓住,手勁之大,令她無法掙紮。她有些驚恐的望著眼前那張精致無暇的俊顏驟然靠近,冰涼濕潤的薄唇印上來。拓跋顏刹那緊緊閉上眼不敢去看,手中卻失了力氣去掙脫。舌頭強行撬開她的貝齒,一大口苦澀的藥汁全數灌進拓跋顏嘴裏。
    淡淡冰涼的嘴唇離開了,禁錮也被放開,拓跋顏愣愣看著宇文篁,臉上的紅暈久久褪散不去,襯著金黃的暮色,宛如染上光華的美玉。
    “若知你不會安分喝藥,早上就該用這個方法。”宇文篁墨色的眼眸望著她,道。
    拓跋顏紅著耳根,支支唔唔問:“你,你剛剛,給我喝的是什麼藥?”
    宇文篁伸手揉了揉她頭頂的發,薄唇劃出好看的弧度,滿臉盡是笑意,他輕輕在她耳邊道:“驅散靈力的藥。”說罷,起身端著碗離開。
    臉上的紅暈立刻被蒼白取代,拓跋顏怔怔看著自己的掌心,滿臉死寂。她知道,宇文篁雖然在笑,但那笑意從沒有到眼底。就像漣漪,即使再大的波紋,也不過是在表麵蕩漾。那樣的他,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她。
    2009。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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