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回來嗎？”輕悄一句喃喃。
    “公子有什麼吩咐？”
    “沒有。”
    短暫的對話後，房間內外又沉浸在一片生冷的沉默中。拓跋淵躺在榻上，斜斜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亥時已過，鬧元宵的人們早已回家睡去，宇文篁出去兩個時辰還未回來，他心中不禁擔心起來，但見門外的侍衛不驚不慌的神色，想來他也不會出什麼事，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都沒回來？
    正想著，外麵有了一番動靜。
    “大人。”
    “嗯，起來。”是宇文篁的聲音。
    拓跋淵立刻從床榻上坐起，宇文篁進來見拓跋淵還在他房中，皺起眉：“阿淵，怎麼還沒睡？”
    “沒見你回來，我不放心。”拓跋淵清清自己略微嘶啞的喉嚨，溫和道，“怎麼那麼晚才回來？”
    “我看見一個人。”宇文篁站在窗邊對著窗外冷清清的月影沉吟道。
    “誰？”拓跋淵下意識問道。
    “阿顏。”簡短的說出她的名字，宇文篁的聲音依舊像月色一樣冷淡。
    “哈哈，怎麼可能！”拓跋淵一聽快笑岔氣，是誰也不可能是拓跋顏。
    他從小到大，即使已經及笄都沒見過拓跋顏踏出伽邈四莊一步。她不是學習琴棋書畫，就是閉關，那樣枯燥的生活她受得了，他看了都受不了。
    “我不會看錯。”在嵐關城的大街上看到拓跋顏也讓宇文篁有一瞬的懷疑，之後他卻肯定，因為那雙沒有絲毫掩飾的清澈眸子。
    身後寂寂無語，拓跋淵沒有再說什麼，一瞬間房內似乎空無一人，冷意漸由窗而入，拓跋淵不自覺的輕顫身體。
    “夜深了，去睡吧。”宇文篁轉回身，月光穿過窗欞灑在他的側臉，泠泠清清的夜色映著他的背影，深若漩渦的眼眸透著若有若無的冷冽，他的氣息仿佛早已融入這夜月清輝中。
    “篁，你對阿顏可隻當妹妹？”臨走前，拓跋淵靜靜的問，話裏沒有關心的意味，一如平常的沙啞。
    “是。”宇文篁帶著些微涼意的話從口中吐出，沒有一絲波瀾。
    “但願你能一輩子那麼想。”拓跋淵隨侍衛默然離開。
    宇文篁躺上身邊的床榻閉目冥想。鬧市裏，煙花散落下那蒼白身影兀自立在胭紅下，更顯單薄，越過身邊男子的肩頭望向他的眼眸縱然清澈，其中的神色茫然若失，迷了一層朦朦的輕霧，所有的一切恍若虛無。
    那一刻，他冷靜的離開，離開所有的紛繁和那雙讓人難忘的眼眸。有些人自可享受歡愉，有些人自可瀟灑不羈，有些人自可形神自在，但他不能。
    宿命如此，愛恨從來難舍，他不是神，恨之於他更難舍棄。
    樹林裏那棵最古老的樹上，一身白裳，輕紗掩麵的女子闔眸似乎睡著了。
    “顏妹妹。”一陣熟悉的巧笑山風一樣飄蕩而來，“出去玩得可好？”
    “還不錯。”樹上的女子眉間多了抹難以揩去的輕痕，她微動動身子，“芸姐姐別鬧，我很累……”隨後細微得幾乎聽不見的呼吸均勻的從樹上傳來。
    “真是沒戒備。”左丘芸無奈的看著睡去的人兒，淡淡的疼惜不由從心底掠出，仿佛能感受她的難過與倦怠。
    迷糊醒來，眼睛酸澀得難以睜開，拓跋顏抬手拭拭眼，光自屋外直直射來，她迷茫混亂的思緒漸漸清晰。
    她記得她是睡在莊內樹林裏的樹上，此時卻睡在自己的床……昨晚似乎左丘芸在樹下。拓跋顏坐起身搖搖有些昏沉的腦袋，大概是左丘芸派人將她帶回來。
    “喲，醒了。”左丘芸推門進來想看看拓跋顏醒了沒，便見她坐在床上眼神略微渙散，精神不佳。
    拓跋顏見左丘芸來了，趕緊隨手抓起衣服披在身上，下地站起，“芸姐姐大早來有何事？”
    “出去一兩天遇到什麼事？”左丘芸並不回她的話，反而問道。
    說到此處，拓跋顏禁不住的眼神黯然一片，淡淡搖頭：“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整張小臉上都寫著呢。”左丘芸輕笑放下手中的早點，輕描淡寫道，“演技那麼差，可不知怎麼瞞得過長老們。”
    赤著腳站在地上，拓跋顏盯著地麵煙眉輕攏，若有若無的帶著哀愁，漸深處又似生出一股淩厲氣。
    “唉，那日星寒看見你跟一個男子在一起。你從未出過莊，自然是不會熟識外麵的人。你失蹤那夜有人潛入莊內，再然後你就失蹤了。”左丘芸坐在桌前擺好，不經意道，“快去洗漱洗漱，早點都給你備好了。”
    拓跋顏回了一聲“嗯”，便匆匆洗漱。
    她的心中百轉千回，左丘芸既已經知道她和沈玉瑄在一起，定然早跟隨他們多時，若要騙她正像掩耳盜鈴，但該不該與她說沈玉瑄的事她還在思量，做不出決定。
    “趁熱吃吧，涼了不好。”左丘芸坐在拓跋顏對麵看著她一口一口漫不經心的吃著，心事重重。
    “顏妹妹，有些話我本不願說卻不得不說。”左丘芸手撐在桌上抵著下巴，眼上抹了淡淡桃紅，低著眼簾，半闔未闔的眼波，慵懶的姿態分外妖嬈嫵媚，她輕輕斂裳，“我們之間已結過約，有些事本不該互相瞞得太苦。你我都是自家人，更何況我並無害你之心。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但現在我們是一路人應該同仇敵愾，你說是也不是？”
    “姐姐，妹妹我不懂行商之道，不過卻知道誠心待人，別人也會誠心待我。”拓跋顏未施粉黛的臉看起來愈發蒼白失血，她的眼眸卻格外清亮透徹，好似沒有絲毫的雜質，清瘦的身姿巍然坐於桌前。
    左丘芸細眉高挑，“妹妹的意思是我不誠心？”
    “姐姐自認為呢？”
    這回左丘芸倒是一怔，她確未完全相信拓跋顏，正如拓跋顏對她一樣。因為彼此不能確定各自的誠意，都難免有所隱瞞，這她不能否認。
    “的確。”左丘芸桃色的眼簾輕抬看向拓跋顏，橫波若秋水的狐眸泛出粼粼漣漪，“但我願意以誠心待你，若非如此，我們永遠不可勝過長老會。”
    她很清楚，如果不這樣做，多年來的準備都是徒然。
    拓跋顏波目微顫，“好，你可，我亦可。”
    “那便好。有些事我就不問，但長老不是傻瓜未必不會問。”左丘芸嘴角挑起魅惑眾生的笑，眼眸柔柔定在拓跋顏身上。
    2008。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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