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目的的隨意走在街上，越到了正午街上越熱鬧，此時已有點擁擠。拓跋顏找了個偏僻的街角休息片刻，腦海裏浮現出沈玉瑄急得團團轉的樣子，突然覺得並沒有原來想象的好笑，好像還有點對不起他，於是直起有些累的腰想走回原來看賣藝的地方，不知道沈玉瑄還在不在那裏，還是滿城的找她。
    “誒，你知不知道拓跋莊主失蹤了？”一個聲音毫無前兆的響起。
    “什麼時候的事？你聽誰說的？”另一個聲音驚奇道。
    “什麼聽誰說的？現在長老們已經瘋似的找了。不過還沒有找到。”
    “難怪長老們叫大夥去找。”
    “哼，真不知道那個嬌滴滴的大小姐跑到哪裏玩了。”
    “是啊是啊。她也不過是個乳臭未幹什麼都不懂的臭丫頭，要不是姓拓跋，莊主的位置哪裏有她的份！”
    “別說了，你當心點，這裏可還有天奉莊的人，我們還是趕緊找吧。”
    “走走走。”
    腳步聲漸漸遠去。
    拓跋顏靠在街角的牆上，方才那一番話都讓她聽到了。她低低的無聲笑起來，現在想想那些長老急得胡子都翹起來的樣子才更可笑。在伽邈四莊所有人眼裏她就像一個什麼都不知道，從沒有見過市麵的毛丫頭，這樣最好，所有人都覺得她無能，長老會的人才不會起疑。
    也許她應該早點回去，看看長老們的反應。這樣想著，拓跋顏走上街尋覓沈玉瑄。半個時辰過去，她卻連沈玉瑄一個人影都見不到，午後的陽光格外的烈，曬得她熱汗直流，正歎息時，一隻手拍上她的肩，警惕的轉身，卻見同樣汗如雨下的沈玉瑄怒氣滿麵。
    “你從哪裏出來的？”拓跋顏看著沈玉瑄，總覺得是個神出鬼沒的人。
    沈玉瑄從嵐關城最好的酒樓——雲雪樓出來後回到與拓跋顏約定好的地點找她，卻一個人影兒也不見，他本以為拓跋顏被人拐走，還在一路責怪自己大意，現在見她好端端的站在麵前，害他白白找了兩個時辰半晌也沒歇著，不由得怒氣怨氣一股腦上來：“你還敢問我？！”
    拓跋顏皺了皺眉頭，她也明白自己有點任性，果然頑皮怎麼也脫不了：“我錯了。”她垂下眼簾，眼裏掩不去的真實的歉意，“我終於找到你了。”
    沈玉瑄愣了一下，“那麼老實？”他被眼前的女子整慘了，擔心她示弱會有什麼花招。
    “餓。”拓跋顏依舊垂著眼，眼底一片平靜，她又重複道，“我很餓。”
    “哦？”沈玉瑄驀然用一種探究的眼神望著她的低垂的眼簾下的眸子，似乎能從中看出什麼，下一秒卻又魅惑的笑起，不經意的拍拍她的肩道：“走，我們吃飯去！”
    聽到這話，拓跋顏迅速抬起眼，滿臉寫著欣喜，“好。”
    雲雪樓的雅間裏。
    兩人麵對麵坐著，一個專心致誌的吃飯，一個有意無意的偷瞄。拓跋顏低著頭，手裏的筷子就沒有停過，少了平時遮遮掩掩的矜持；沈玉瑄一麵緩慢的動著自己筷子，一麵看著對麵吃得一口一個香的人，心裏犯嘀咕：這裏的菜真的有那麼好吃嗎？看她吃飯的樣子，真的不像什麼有身份的人，難道是他多心了？
    拓跋顏抬起頭，正對上沈玉瑄怪異的眼神，她怔了怔，隨手用袖子擦擦嘴角，問：“那麼好吃的飯菜，你怎麼不吃？你不餓嗎？”
    沈玉瑄微翹嘴角，極具風姿的笑著：“吃多了也就不覺得有多好吃。倒是你，活像被虐待一樣，狼吞虎咽的。”
    拓跋顏心裏好笑，他是拐著彎兒罵她吃相不好，不過平常的她也不是那麼吃飯的。於是撇嘴不滿道：“我們這種下等人，吃東西沒那麼多拐彎抹角的吃相。”
    這回沈玉瑄卻失控的張狂大笑起來，“說得好，這話我喜歡。我不喜歡遮遮掩掩的人。”他向來是這樣的瀟灑。
    拓跋顏舀湯的勺子不可察覺的一頓，她隨意笑了笑：“我也不喜歡。”
    “嗬嗬，妹妹吃飯時怎麼也不肯摘下麵紗？你不覺得不舒服嗎？”沈玉瑄話頭突然轉向拓跋顏的麵紗，他噙著一抹笑認真的看著她。
    “習慣了。”嘴上雖然這樣說，可事實卻是拓跋顏很不習慣這樣的感覺，總有東西遮在臉上，連原本的笑也似乎因為麵紗而變得奇怪。
    沈玉瑄不再問什麼，低頭慢慢的吃起菜，雅間內的氣息霎時僵硬許多。
    “客官，您要的菜來了！”小二手裏捧著菜勤快的衝進雅間，衝散空請中凝固的僵硬氣息，沈玉瑄呆呆的望著不知深淺的小二，半晌眼神變得陰沉沉的。
    拓跋顏掃了眼小二目光卻意外的定在小二的臉上，小二諂媚的朝她笑著，道：“客官請慢用。”
    “等等。”沈玉瑄叫住小二，有些不滿他的唐突，“我沒有點這道菜。”
    “老板說沈公子時常光顧店裏，這道菜就當是送給公子的。”
    小二已經走了，沈玉瑄擰著眉望著桌上新上的那道菜。他吃飯從不賒賬，雲雪樓的老板是什麼意思？他這不是下逐客令嗎？！
    觀察著沈玉瑄陰晴變幻的臉，拓跋顏問：“怎麼？這道菜有什麼問題？”
    沈玉瑄無力的仰麵吐了口氣，“你知道這道菜叫什麼名字嗎？”
    “不知道。”盤上放著一顆梨子，梨子的中心被挖開了，中間填上滿滿的醬汁，雖然特別但似乎不太好吃。
    “這道菜的叫‘離心’。”沈玉瑄用筷子戳戳梨子，梨子傾倒在盤上，滿腹的醬汁都流了出來。
    拓跋顏用筷子沾了沾流出的醬汁，放在口中嚐了一口，酸中帶甜，隱隱還有梨子本身的清香，味道特別。梨心，離心確實有新意，隻是這樣一道寓意別離的菜是為什麼人準備的呢？
    “哼哼，這裏的老板也太黑心了。虧我在這裏不知吃了幾頓，他居然敢送我這道菜，該不是想攆走財神爺我吧。”沈玉瑄用筷子不停的戳弄那顆梨子以表示自己的不滿，眉頭擰得緊緊的。
    “這道菜一般是給什麼人做的？”拓跋顏放下筷子，望著那道叫“離心”的菜，口氣清淡。
    “將要離別的親友。”沈玉瑄道，他從來都是獨來獨往，這道菜他根本用不著，之所以知道完全是因為想嚐遍雲雪樓的每一道菜，才點過一次。
    拓跋顏凝視那道菜，嘴角的笑意逐漸顯露，漸漸的又隱去。那道菜不是給沈玉瑄的，而是給她的。
    “我想回去了。”拓跋顏看著沈玉瑄，安靜道，“如果不能讓我回去，那就把我殺了吧。”
    沈玉瑄微仰起下巴盯著他，昨夜裏那種凜冽而澎湃的殺氣再一次湧現，緊緊的包圍住拓跋顏，“給我個理由。”
    “我離不開伽邈四莊。”
    “你昨晚答應我隻要我不殺你你就跟著我。”沈玉瑄抿著唇，冷冷道。
    “當時是迫不得已。”拓跋顏淡淡道，“我救了你，你放我回去，這個人情就當還了。”
    “你！”沈玉瑄恨恨的拍桌而起，他深褐色的眼眸變得格外陰沉，“你不願意跟著我，是不是？！”
    “是。”拓跋顏頓了頓，又道，“今天多謝你請客。”
    沈玉瑄冷冽的盯著她，感受著對麵強烈的視線，拓跋顏也不躲閃靜靜任他的目光淩遲。少頃，沈玉瑄的目光頹然垂下，眼下藏著掩不去的傷痛，啞著聲道：“好，看在你救過我的份子上，我放你走，但是今晚不能走。”
    拓跋顏沉吟一下，道：“好。”雖然不刻意去在意，卻依舊無法忽視沈玉瑄臉上疲敝、受傷的神色。
    2008。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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