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翳之初 第九章 天命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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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顏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夜已盡深,屋外一片寂靜。她想起宇文楚離開觀星樓前對她做的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動作,那是她和宇文篁兒時無聊之時自己編造的密語,用來戲弄別人時相互之間傳遞信息。今夜裏,她卻見到宇文楚用那種密語,告訴她子時到神殿。
究竟是什麼事需要她到神殿去,拓跋顏不明白,但她相信在這個莊裏誰都可能害她,隻有宇文爺爺不會,他始終都是為她好。
望著烏漆漆的床頂,雖然蓋了被褥,但拓跋顏總覺得有點寒意,像是從身子周圍發出的又像是從心裏發出的。
終於熬到子時前夕,拓跋顏本是和衣而睡,此時起了身,理理自己的衣裳和雲鬢,輕輕推開門,快步朝莊外的神殿走去。
大殿的神像後,燃著一盞長明燈,再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算不上多麼明亮,僅能讓拓跋顏看清對麵宇文楚的摸樣。他還穿著離開觀星樓時的那件衣服,布滿皺紋的臉上夾帶著倦意,身形傴僂。
拓跋顏走到他身側,微屈身扶住宇文楚,道:“宇文爺爺找我有什麼事?”
宇文楚拿著那盞長明燈,道:“顏丫頭,你跟我來。”他站在神像身後,將手伸進神像下的神龕中摸索一番,少頃,才在神龕頂處極其隱蔽的地方找到了那個凸出來的按鈕。他使勁一扭,“嘎嘎嘎——”幾聲,巨大的神像緩緩移開。
神像底下出現了一個不大的凹槽,凹槽中以某種不知名的規律刻畫著許多奇異的文字,或者說是圖畫。在那些奇異文字的包圍下,凹糟正中有一處極深的拇指甲蓋大的凹陷。
拓跋顏不禁低呼:“這是什麼?”
她從小在伽邈四莊裏長大,無數次進出這座神殿,可以說神殿內幾乎每一個角落她都很熟悉,然而神龕卻是不曾摸索過,致使她放過了這個機關按鈕。
宇文楚沒有看她,隻是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他從神像下抽出一柄精致華美的小刀,在自己指尖上輕輕一劃,血就順著刀尖滴下,正好滴在那個不起眼的凹陷處。血越積越多,眼看就要要溢出凹陷處,一道極細小的血絲逐漸延伸,淌過了凹槽向地底延伸而去。宇文楚看見那血絲,掏出絲巾將手上、小刀上的血擦幹淨,把小刀放回了原處。
當凹陷處的血全部擠入那個看似石縫的細小石渠中,凹槽後麵不遠的地麵一處分開了一個入口。那入口直向地下,漆黑幽深不見光亮。
“我們下去。”宇文楚熄滅了長明燈,卻亮了一個火折子,走進入口。
“宇文爺爺,我們這是去哪兒?”拓跋顏看著那入口問。她的心中百轉千回,大概知道宇文楚是想帶她去一個很隱蔽的地方,想是還有什麼重要事情想對她說。
“跟我來,你就知道了。”宇文楚沒有多說,沿著一階階光滑的石階向地底走去,盡管有火折子,但拓跋顏也僅能看見被火照亮的地方。甬道並不十分寬敞,隻容得下兩人並排著前進,宇文楚走在前麵,而拓跋顏緊緊跟在他的後麵。
在甬道裏走了一會而,宇文楚在前方突然向右轉,然後又是直直向前走。
須臾,宇文楚快步上前走到甬道兩側,分別用火折子點燃安放在兩側燈座上的蠟燭,一時甬道中燈火通明,猶如白晝。
拓跋顏才發現,原來他們已經到達一個曠碩無比的地下宮殿,宮殿周圍的長明燈靜靜地點著,似乎永久的亮著。這個宮殿的格局與大殿的格局極為相似,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隻是這個宮殿沒有神像,隻有一隻巨大的通體透紅的火鳥雕像,振翅欲翔,映起衝天火光。
拓跋顏望著那雕像,腦海裏隱約出現一個模糊的幻影,越來越清晰。
她低低呼出:“天命玄鳥!”
拓跋顏的心中豁然明朗,伽邈四莊崇拜天命玄鳥,但除了天奉莊的服飾有天命玄鳥的紋飾外,莊內再無見到任何有關天命玄鳥的東西。
可是為什麼?
宇文楚看著拓跋顏驚疑不定的臉,微微一笑,點頭。似乎肯定了她的想法。
“這才是真正的神像?”拓跋顏接著道。
“顏丫頭果然聰慧過人。”宇文楚仰頭望著那火紅的天命玄鳥神像,灰暗的眼瞳閃爍著點點光芒,是敬仰、尊崇。
“為什麼不把神像供奉在大殿裏,而雪藏在這個地下宮殿中?”地下宮殿雖然極大,裝飾也絕不比大殿差,但深處伽邈雲池中,讓人無法瞻仰它的榮光,拓跋顏撫摸著宮殿四周早已生了鏽的燈座,心中不禁為這瑰麗又不失大氣的宮殿而惋惜。
“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宇文楚感歎,從沒有人問他前人這麼做會不會後悔,他知道永遠不會。將神像放入地宮是最好的選擇,但前人一定也和他一樣為此而遺憾。
“神殿的位置風水不適,天命玄鳥隻處在伽邈雲池中央。還有……”宇文楚頓了一下,神色微變,聲音冷肅,“怕有人拿神像做文章。”
宇文楚沒有明說,拓跋顏知道其中的“文章”自然是指有人造次,伽邈四莊在外人看來一向安寧,卻不表示沒有紛爭,隻是都不為外人所知。
“伽邈四莊有過三次內訌,都是家賊難防,裏應外合想控製四大莊,但都沒有稱心如意。丫頭,你可知道為何?”宇文楚屈身跪在天命玄鳥神像前,將身子靜靜伏在地上。
拓跋顏也跟著跪下去,“可是跟這神像有關?”
“是,也不全是。”宇文楚起身,自懷裏小心拿出一麵玉牌。拓跋顏仔細看去,那玉牌殷紅若血,血色凝練、深沉質厚,似乎能泛出紅光,是上好的玉石。
宇文楚將那麵玉牌遞給她,笑得和藹:“顏丫頭,這是伽邈四莊總莊主的牌令,你拿著。”
拓跋顏搖著頭不接:“這個東西我不能拿,我不是總莊主沒有拿它的資格。”
宇文楚沒有收回手,“自從長老會掌領了伽邈四莊的大權,這麵牌子就一直放在地宮中,我從未給過誰,今晚見你的表現,我想把它給你是最好的選擇。”
拓跋顏想了許久才伸手接過玉牌,“這麼些年,伽邈四莊一直沒有立總莊主,真的跟長老會有關?”
“長老會在莊中已有百年,根基深固。其中的長老大多由四莊的長者擔任,但近幾十年,莊內大量吸納各方弟子,外人的勢力早已滲入長老會,如今長老會裏隻有我一人是四大莊的人。”宇文楚念及此,不免又是一番感。如今的伽邈四莊看似風光,四大莊卻已是人才凋零,枯木難逢春。不過他今天卻看見了希望,“我們四大莊是伽邈四莊的基石,絕不能容許任何人動搖伽邈四莊。”
拓跋顏知道宇文楚對於長老會今年來做的勾當心中有數,便也隨他點點,道:“他們不會得逞的。”
宇文楚嗬嗬笑起:“他們現在當然不會得逞,沒有總莊主牌令,他們便是名不正言不順,就算掌領大權做事也隻能偷偷摸摸,始終不能光明正大。所以,丫頭你要收好它。”
看了眼手中的玉牌,拓跋顏不禁攥緊手,長老會如果得到了總莊主牌令,那麼伽邈四莊便也不再是伽邈四莊了,他們不能失去她手中的東西,“我會的。”
“走吧。”宇文楚傴僂的身子轉過拓跋顏身邊,緩步走向甬道,在他身後的拓跋顏隻聽他說了一句,“年輕人比我這老頭有遠見,早早就給了護身符。隻是,別太心急了。”
拓跋顏下意識按住胸口那枚玉扳指。
2008。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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