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起死回生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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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鑽進領子,身子不自覺顫一下,艾老大緊緊領口,又抖落頭和肩上的積雪,忍不住咒罵一句:“這鬼天氣!”
    時值初夏,本是綠木蔥蔥之時,入眼卻是白茫茫一片。前兩天還睛空萬裏,哪曉得今日卻突逢大雪,一早起來就看到裹著銀白的世界,揉了揉眼睛才相信是真的下雪了。這一場雪來得著實突然,要不是山中快沒糧了,艾老大哪會頂著寒風大雪出來“打獵”,早鑽到被窩裏睡他個天昏地暗。
    “是啊,怎麼突然就下起雪了呢?”
    “嘿嘿,說不定又有哪個倒黴蛋冤死了,冤氣衝天呢……”
    “嗯……”
    “唉,這天氣,能有‘獵物’嗎?”
    “再等等吧,說不定真讓咱遇上個倒黴蛋。”
    眾人擠在一起,七嘴八舌議論著,畢竟,“蹲點兒”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
    “噓——”
    艾老大仿佛察覺什麼,將食指抵在唇邊,其他人立馬噤聲。麵色或凝重或期盼地看著艾老大撇開積雪將耳朵貼於地麵。艾老大皺著眉,神情專注,猛得抬頭,神色有些慌張道:“快撤!這批貸劫不得!”
    其他人看著艾老大少有的表情,也知道定是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連忙跟著艾老大沿著山上的小徑一路小跑,剛跑到山腰,便聽到一陣踏雪而來的馬蹄聲和刀劍相拚的聲音。艾老大當機立斷,示意眾人就地隱蔽,一行十三人依言隱沒於樹林草叢之中,暗中觀察著山下的形勢,重重疊障,隻聽得到些許斷斷續續的聲音和模糊的交錯人影。
    山下。
    將軍趙恬一手牽著馬韁,一手懷抱著一個嬰孩,牢固地護在身前,像自己的生命般保護,不,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左背赫然插著一支長箭,未及心髒,血沾濕了衣背,流在馬背上,已經凝固。疼痛減少了些,一部分是因為寒冷的天氣,一部分是因為趙恬的意識開始恍惚。那是一隻毒箭,趙恬封住周身大穴減緩體內毒素滴的流躥,可心裏明了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身後,五十幾名手下竭力抵擋著敵人的箭雨,卻一個一個地倒下,嬰孩的啼哭聲與撕殺聲交織,和著風聲像極了淒厲的哀樂。
    “周旭!”趙恬將副將周旭喚至身前。
    “帶著小皇子先走,我斷後!”
    周旭幾乎沒有絲毫遲疑,盡管知道將軍趙恬必死無疑,眼中飽含熱淚,朝後大喝一聲:“將軍舊部都跟我走!”隨即,三十幾個立即策馬追隨其後,隻餘下太子府的十幾名護衛和將軍趙恬。
    將軍趙恬解開封住的大穴,立馬有汙黑的血液從口中流出。
    “殺!”吼聲直上雲霄,將軍趙恬帶著十幾名護衛直接向近百名敵人衝去。顯然,敵人早已有了防備,趙恬等人隻不過是為了掩護周旭他們突破的人肉盾牌。
    藏在山腰的艾老大一幹人隻看見山下的雪地慢慢變紅,隻聽見撕心裂肺的叫聲,他們已經嚇得不敢動了,屏住呼吸,就連探頭去看的勇氣都沒了。
    一股幽香飄至,隨之而來的是漫天的淺色花瓣,和潔白雪花混合在一起,鋪天蓋地的美景卻是死亡的前兆。
    寒風冽冽,那花瓣卻是逆風而飛,周旭大駭,勒住馬頭,馬身仰立,長嘯一聲,生生將周旭摔下馬去。
    花瓣夾雜著內力落下,周旭將鎧甲脫下罩著懷中嬰孩,又用整個身體護著,任花瓣刺入肌膚,嵌入肉裏。
    頓時,嬰孩的哭聲淹沒在一片哀嚎聲中。
    待將軍趙恬轉過頭去,隻見周旭全身血淋淋地蹲坐在原地,全身都是沒入肉裏的花瓣,卻已被鮮染紅,三十幾名手下全數喪生於花瓣之中!
    一蒙麵女子從天而降,青絲不安份地輕揚,隱約可見那雙攝人心魂的美目。純白的衣袂與這雪景渾然天成,仿佛九天外飄然而至的仙人一般。
    與白衣女子同來的是一名手持長鞭的女童,八九歲的樣子,紅衣勝火,一雙靈動的大眼促狹地眯著,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波光。
    一高一矮,一白一紅,對比鮮明,卻顯得無比和諧。
    副將周旭失血過多,已是奄奄一息,抬著看著眼前的人,困難地吐出兩個字:“魔教!”說完,身體一側,倒在地上,依舊死死護住嬰孩,不知何時,嬰孩已經停止了哭泣。
    紅衣女童眼睛驀然睜地老大,雙手環胸糾正道:“什麼魔教?!是聖魔教!”嘟著小嘴,不屑地看周旭一眼,又道:“一點常識也沒有!”
    覺得不解恨,還上前踢了幾腳。血沾濕了鞋子,紅衣女童誇張地大叫一聲,朝已經失去呼吸的周旭揮舞十幾鞭才解氣。
    而這邊的戰局也已結束,十幾名太子府護衛全數被殲滅,將軍趙恬被團團圍住,嘴唇已呈黑色,額上青盤突顯,黑血源源不斷從口中湧出。
    知道已經毫無希望,將軍趙恬心中愴然,堂堂二皇子竟然勾結魔教!而太子遺孤也是保不住了。滿腔悲苦竟然化為兩行血淚流下!
    將軍趙恬大喝一聲,又一口黑血噴湧而出。眾士兵以為他要做最後的反抗,紛紛放出手中毒箭。一代名將趙恬落得個萬箭穿心的下場。
    雷修翻下馬,走到白衣女子跟前,抱拳道:“區區小事,勞煩左護法親自走一趟,真是不甚感激。”
    “明知是區區小事,還讓我們來?”紅衣女童翻個白眼。
    “珂兒!不許對雷將軍無禮!”白衣女子喝斥道,紅衣女童癟癟嘴,依舊是一副驕縱表情。
    白衣女子無奈地搖搖頭,又朝雷修躬身行禮,道:“珂兒還小,不懂事,還請雷將軍見諒。”
    看著麵前這個如謫仙的人物,雷修一時之間竟看得呆了。
    “小皇子已除,雷將軍可放心回去交差了。”白衣女子眼眉一彎,緩緩道。雷將軍這才猛得回神,懊惱剛才的失態。
    雷修點點頭,又朝身後作個手勢,兩名士兵立刻朝周旭走去。
    “雷將軍不相信本護法嗎?”白衣女子道。
    “不不不,當然不是。”雷修笑笑,揮退了屬下。
    又與白衣女子寒暄幾句,便帶著屬下策馬而去。
    白衣女子離去時,特意朝雪地裏瞟了瞟,麵紗下是一抹神秘莫測的淺笑,或許是因為仁慈,或許是因為旁的……
    鋪天蓋地的雪白掩埋了殷紅。
    雷將軍一行人,聖摩教左護法和那名紅衣女童已離去很久。
    艾老大一行人就這麼呆呆地蹲在原地,當耳邊隻剩下寒風呼嘯的聲音之時,艾老大首先回過神來,帶著欣喜朝山下衝去,道:“兄弟們!咱們去看看有沒有銀子,順便撿些兵器回來!”
    眾人一抖,也跟著回神,附喝道:“好!”
    看著山下的慘狀,眾人忍不住一陣心悸,這種血腥的場麵就連身為強盜的他們也沒見過。在死人堆裏搜羅了一陣,除了些比他們手中所拿好上幾倍的兵器外,還搜刮到不少銀子。
    艾老大打個冷顫,強忍著嘔吐的衝動,靠近血肉模糊的周旭。
    好像抱著什麼東西來著,是個寶物也說不定!艾老大在心裏想著。
    撥開周旭身上的積雪,又撩開蓋在上麵的鎧甲,白嫩嫩的皮膚顯現出來,竟是一個嬰孩!皮膚上殘存著血跡,身體已變得僵硬,艾老大幾乎是不抱希望地將手指放在嬰孩小巧的鼻子下,果然,已經沒氣了。
    “唉,這麼小就死了,真可憐……”
    “老大,你看!”兩人抬著一把寶劍跑過來,獻寶似地呈到艾老大麵前。
    艾老大瞥了一眼,手撫上劍柄,剛拿起,不料被這沉重的劍一帶,差點一頭栽下去。艾老大皺眉,故作不屑道:“什麼破銅爛鐵?改天當了去。”
    這把劍原是將軍趙恬所持,隻是這些山野莽夫哪會識貨,連帶著那些刀劍當破銅爛鐵。
    正當眾人滿心歡喜地帶著“戰利品”離開之際,一道響亮的啼哭劃破長空……
    眾人僵硬地回頭,看著繈褓中的嬰孩動了動,扔了兵器撒丫子跑人,嘴邊不住地喊著:“有鬼啊!有鬼啊!”
    跑了好遠,依舊能聽到嬰孩奶聲奶氣的啼哭,像咒語一般縈繞耳旁。
    “等等!”艾老大停住腳步,猛得醒悟:“白天哪來的鬼?!”
    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嬰孩從周旭的臂膀裏扯出來,這時,嬰孩已經不哭了,睜著一雙滴溜圓的大眼睛看著艾老大。一種溫暖的情愫油然而生,可是,看剛才那陣勢,如果收了這娃,會不會給山寨帶來禍事……
    “啪——!”一聲脆響拉回艾老大的思緒,嬰孩冰涼且肉乎乎的手掌輕拍在艾老大臉上。
    艾老大皺著眉,凶神惡煞道:“敢打我?!”
    非但沒被嚇著,嬰孩同著皺著眉,呲牙咧嘴,“依依呀呀”亂叫,仿佛恐嚇般。艾老大怔了一下,隨即大笑幾聲,“好!是個強盜胚子,這娃咱養了!!”
    艾老大脫了那帶血的繈褓,嬰孩竟然不顧寒冷雙手掩住下麵,惹得艾老大一陣大笑,眾人也跟著笑,都說想不到這奶娃兒也會害羞。
    從繈褓中掉出一塊如凝脂般的通透白玉吸引了艾老大的注意,拾起,玉上彎彎曲曲地也不知畫的什麼,好像是個字。
    艾老大將玉遞給寨裏唯一識字的老三,問:“老三,這個是啥字?”
    老三接過,看了看,答:“是個‘秦’字。”
    “哦。”艾老大看著懷中的嬰孩,猛得想起什麼,興奮道:“我姓艾,那你就叫艾秦了!”
    “依依呀呀——依呀呀呀——”
    嬰孩又開始亂叫,在別人聽來是喜極而至,實際上是:靠!愛你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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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逢異象,正值多事之秋。如這白雪皚皚的淒然,大秦舉國披麻戴孝,成一片灰白死寂之象。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雖朝廷明令禁止百姓談論“國家大事”,卻也有好事大膽者或居心叵測,另有目的者將流言散播於街頭巷尾。比如,太子莫名奇妙地死去,太子心腹大將軍趙恬卻突然倒戈,挾持太子遺孤奔逃,不知所蹤。聯名彈劾二皇子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卻在幾日後被打入天牢。
    而後,二皇子被立為太子,三皇子畏罪自殺,四皇子一夜瘋癲,九皇子無故失蹤……
    時間總能淡化一切,當冬日的第一場雪來臨時,這場關於宮闈情仇的老套故事也在人們的記憶中慢慢淡去……
    第二年春,也就是大秦十一年春,皇帝駕崩,舉國喪。四皇子病入膏肓,亡於府中。
    同年,太子登基為帝,世承祖製,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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