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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安王陪太子居中一桌，兄弟幾個左側一桌，恪兒由兩個府上的掌府官陪著，右側略退一些的位置，因恪兒又極力不肯，靜安王這才命人換了矮腳凳來才罷，又是一桌。沒有恪兒說話的份兒，隻有靜安王陪著琨勱閑敘著。
    唱了兩出，幾個戲子帶妝給眾人敬酒，靜安王見給自己倒酒的是剛剛唱紅娘的小旦，便笑了，頗為親昵地笑道，“叫什麼？多大了？”
    這小旦十分伶俐，見靜安王問，忙笑回，“奴才叫寶玟，十八了。”
    “入府多久了？”
    “半年多了。”
    靜安王就笑道，“在府上可還住得慣？”
    “回王爺，二爺對我們最好不過了，沒有委屈之處，不像在園子裏唱，誰叫我們都不敢得罪，如今日子清淨多了。”
    靜安王就看著琨勱笑，“你聽聽，哪個行當是容易的？”說著又對寶紋道，“你們二爺天天領你們做些什麼？這長天老日的。”
    寶紋就看了連頭兒都不敢抬的玉玨一眼，然後對靜安王巧笑倩兮道，“二爺日日與我們研磨新戲呢。”
    “新戲？什麼新戲？”
    “是我們二爺自己寫的戲，叫”美人遺夢”，已經寫了好幾出兒了。”
    琨勱就看著玉玨笑道，“回頭趕緊給我瞧瞧。一直想著二哥從小文采斐然，等筆熟時，定有不凡之作，如今果然來了。”
    玉玨紅了臉，暗裏瞪著眼兒對著琨勱，“不給看。太子是什麼人？日理萬機的，哪裏有閑功夫看這些市井俗事？”
    琨勱就笑，“怎麼就叫”市井俗事”？最近我常陪著太後老人家在宮裏聽戲，俱是眼下的新戲。太後她老家懂戲，唱腔曲調，角色人物，故事立意，詞藻排場，行頭衣裳，樣樣能說個精透，連同我們這些陪著聽戲的都從外行變得略知道一二了。二哥是內行，但不要看不起我們這些門外漢呦，總得允許我們在外麵掂著腳兒往裏看看嘛。”
    太子這話說得眾人都笑了。寶紋和幾個敬酒的戲子一齊退了下去。
    靜安王看著玉玨笑道，“太子這話可不是隻說說的。頭些日子有人給皇上上本，說是如今滿京城戲園子裏頭的伶人們一個個華服麗冠，神氣招搖，舉止輕浮，多有敗風傷俗之舉，要皇上下旨，要控禁他們衣飾言行。太子倒替他們說好話，說一業有一業的特色，伶人本操的就是於眾人前摹演花柳風月，描人之情，述人之性之業，日常衣飾自然要以好看華美為上，言行也難免輕浮一些，其實於世風無礙。古人尚有”鮮衣怒馬少年時”這樣讓後人稱頌的句子，正是因為這話合著人情人性；又說從古至今有敗風傷俗之舉的從來不是伶人，而是總想著玩弄伶人之人。太子這話說得皇上笑了。依我說也是，那些滿嘴仁義道德子曰詩雲的酸腐大士們也真是夠招人煩的，他們自己一個一個跟土裏剛刨出來的似的，從裏到外，從頭到腳，沒一處不透著屍腐的酸臭氣，倒看不慣別人的鮮活華美，來做這些事惡心人！”
    無人敢接話，心裏卻無不讚服。過了會兒太子笑道，“九叔這樣的話該當著父皇說的。”
    在場的人全都笑了，靜安王就很正經地看著太子道，“皇兄沒問我嘛。”
    眾人越發笑出了聲音。這裏靜安王忽又問恪兒，“恪公子平時可喜聽戲？”
    恪兒就笑回道，“奴才沒聽過戲，托王爺太子和幾位小王爺的福，今兒是頭一遭。”
    眾人相互看看，然後都一齊看著恪兒。
    靜安王道，“我剛剛看著公子點戲的時候倒是很熟的一般。”
    恪兒就又笑回，“奴才倒是常看些案頭劇，所以相熟。”
    “那今兒聽了，可喜歡？”
    “回王爺，奴才喜歡。”
    靜安王就又笑了笑，“老七是個富貴性子，從來瞧不上這些市井世俗的東西，倒也難為你在他那裏當差了。公子看著我府裏怎麼樣？”
    “很好。”
    “既然如此，等老七回來，我跟他把你要我府裏來，如何？”
    靜安王的話音剛落，眾人就都看著恪兒，看他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