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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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天兒一日日涼上來,早上剛起的時候已經有幾分秋氣了。這日忽見幾個小丫頭挑了秋衣的料子歡歡喜喜地領回來,商量著裁剪什麼樣子的。琨劬就叫了竹喧來,“你去問問,恪公子秋衣的料子賞了沒有?”
竹喧答應了一聲剛想走,琨劬又叫住他,“去把俞管家叫來,我有幾句話問他。”
俞管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問恪公子的事兒,沒一會兒就戰戰兢兢地趕著來了,給琨劬請了安,縮在那裏聽吩咐。
“他怎麼樣了?”琨劬開口就道。
“爺是問恪公子嗎……”俞管家的聲音都嚇細了,斷斷續續的讓人聽了很不爽。
“不是他是誰?”好在這一句的聲調正常。
“回爺,一切都是按爺吩咐的,每日供給都放在門口了,他自己拿進去,沒人跟他說話。他也沒從門裏出來過,吃完飯就把碗筷洗幹淨了放在門口等我們收走。”
琨劬就不說話,半日才道,“那他這一天天的都做什麼?”
俞管家半天才吭哧道,“回爺……奴才……不知道……沒人進他的院子……”他的額頭已經嚇得冒了汗了。
這裏琨劬忽然就又大怒,“你個不得用的奴才!他一天到晚幹些什麼你都不知道!他要是把淡竹院拆了你們也來回我一句”不知道”嗎!”
俞管家撲通一聲跪到上磕頭,“是奴才的罪過!奴才這就看去!回來就回爺!”說著就往起爬,翻身就跑。
“我讓你走了嗎!你個蠢奴才!滾回來!”琨劬在後麵的聲音又起,聲音大得嚇人。
俞管家隻能翻身又跪下匍匐著不停磕響頭,“爺饒命!爺饒命!”
琨劬又厲聲道,“你帶人去把他院子裏所有的書都收了!一張紙都不許留下!叫我知道你收得不淨!我剁了你的腦袋!!”
“是!奴才知道了!奴才這就去!”說著往起爬時,腿都嚇軟了。
琨劬極少如此動怒,嚇得滿屋子裏的人都不敢過來,隻有竹喧紫菊在邊上切著些瓜果,準備等他的氣熄一熄再送過來。
很快俞管家就拿了一撂子的書來,跪著回道,“奴才帶人裏外都尋遍了,都在這兒了。”
琨劬就過來,坐下,隨手撿著,看都是些什麼書。除了幾本詩詞,剩下的均是眼下時興的雜劇劇本。書明顯看得很精心,明麵上無一處汙跡破損。
忽然琨劬撿起一本有些特別的來——恰是榮淑妃親筆錄下的與主仆幾人素日的聯句。琨劬就翻開第一頁,看了下去。
俞管家不敢動,就那麼一直跪著。竹喧紫菊遠遠站著,不敢過來打擾。
過了許久,琨劬放下那冊子,“你去吧。留些心,看看他以後每日都做些什麼。”他的聲音突然就又變得溫柔了。
“是。奴才知道了。”得此大赦,俞管家猶如死裏得生,忙起身退了出來。
“你們倆過來,把些書收了,放我屋裏。”
竹菊忙過來,一人拿著幾本,把書都搬琨劬的臥房裏去了。見無人,紫菊就低聲問竹喧道,“咱們爺這是怎麼了?什麼事兒值得他動這麼大的氣?”
竹喧低著頭,把手裏的書弄齊,“不知道,問爺自己吧。”
紫菊就哼道,“就他現在這副樣子我敢問他?!”
於是琨劬就日日看這些從恪兒那裏繳來的書。又過了幾日,琨劬又把俞管家提來,“他現在每天做些什麼?”
“回爺,現在恪公子每日裏就是灑掃庭院,整理滿院子的花木。”
“整得如何呀?”
“一進院子就是撲麵的清幽淨潔之氣,竟有幾分憚意之美,看得出恪公子是懂得花草木的。”
這一句說動了琨劬,沉默半晌,“你去,把他給我叫到這裏來。”
俞管家忙應著去了。
“竹喧,你去告訴喬大管家,多叫幾個人,把淡竹院所有的花木一支一葉都不許留,全都給我砍掉扔了!”
竹喧沒法,隻得應了一聲就出來了。
恪兒很快過來,就在外間站著候著。可琨劬並不見他。
來來往往的丫頭也不和恪兒說話,恪兒就那麼站著,整個人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這一站竟直直地站了一個時辰,沒有任何人來跟恪兒說一句話。
後麵的縷空透雕窗下,恪兒的一舉一動都在琨劬的視線裏。琨劬坐著,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看著,偶爾動一下,換個姿勢。
竹喧和紫菊此時心裏都明白個差不多了,卻誰也不敢說話,隻能看著這一裏一外的兩個人,小心翼翼地在邊上候著。
外麵的那個站著,仿佛已經入定,雙手安然垂著,低著頭,動也不動;裏頭的這個坐著,仿佛中了魔咒,沉溺在一片迷海裏不能掙紮出來。
日影漸漸西斜,廚房的人來問琨劬的晚飯了。琨劬這才動了動,對著外麵一擺手,於是紫菊出來了,走到恪兒麵前,“公子請回吧。”
於是恪兒對見過的紫菊微微躬身,然後退了出來,帶著輕飄飄的背影離開了。
晚飯時外頭回進來,說恪公子看見滿園子的狼藉什麼反應也沒有,正著鎬頭鏟子平整留下的殘跡。
接連幾日日日有報:恪公子每日裏仍是不閑著,總有事情做。
前兒恪公子在院子裏的地上畫了好大的棋盤,撿了地上的碎石土塊兒來自己跟自己下棋,一下就是兩個時辰。
昨兒集了無數土塊,拿自己做的簡易彈弓對著天空擊打飛過的鳥兒,一天裏竟真的打了四五隻!
今兒一早起拿著幾塊石頭練胳膊,又對牆踢腿呢。
忽然的琨劬就笑了,叫來人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