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三人用一種極其搞笑的姿勢挪到了巷子裏的一處隱蔽角落。
    有孔攸寧這個全民團寵在外擋著，白蓮將阿綠收到玉瓶裏也順利了些。
    夕陽西下，天地一色，候鳥身披金黃柔光，在遠方往來逡巡，市井街頭的人們身形在黃昏中隱沒，數百張嘴開合，空氣中就多挾了一份人間煙火氣。
    老舊自行車駛過，伴隨著車鈴叮當作響，一聲悠揚的小販吆喝傳入白蓮耳中，劫後餘生，此刻才是最真實的溫柔美好，與陸並肩站著，望向天色，他感到自己也是平凡。
    世界不是灰色的，真他媽的好。
    正發愣時，兜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喂？”
    “師父你們來了嗎？我快撐不住了……救……”
    耳邊傳來白球略帶哭腔的低嚎，尾音顫抖，且聽著斷斷續續，中間不時還夾雜著某種東西的碰撞聲。
    腦中霎時竄出之前手機裏那駭人的笑聲，白蓮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快啊！道長他……”
    “我馬上……喂？”
    手機那頭被突然掐斷，白蓮大叫不妙，趕忙拽住還在談笑風生的孔攸寧，眾人攔下一輛車……
    然而十幾小時以前。
    白球放下電話，耳邊似乎還回響著白蓮最後的話，內心疑惑，他看向一旁正閉目養神的蘇以斐，扯出一個和善的笑。
    “嘿嘿蘇道長，我師父他……叫我們在這兒等他來，要不我們明天還是別走了？”
    “嗯。”
    “……”
    蘇以斐依舊閉著眼，隻哼出短短一個字，語氣平淡如死水，這態度，就是不鳥你。在白球看來，這人從頭到腳就像一棵千年參天古木，呆板無欲，還惜字如金。
    跟他講話，好像在尬聊。
    白球又回想起幾天前見到蘇以斐的第一眼，這吊人放著好好的房子不住，偏跑到郊區山溝溝裏，害的他到處打聽，還到山上喂了半天蚊子，最後才在半山腰的一座破廟裏找到他。
    蘇以斐一身白衣飄飄，一頭烏黑青絲用綢帶半紮起，他端坐在一張破舊的蒲團上，半閉著眼腰挺得筆直，盈盈線光透過頭頂瓦簷縫兒，正好撒在他身上，更添一份聖潔與神秘，白球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宛如跌入塵埃，卻仍一塵不染的神仙。
    繞他轉了一圈，白球叉腰俯下身，像打量某種不明生物一樣，直盯起這張白玉般的麵龐。
    一秒，兩秒……一分鍾，這人一直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宛如一座石像。
    心中猛地“咯噔”一下，白球瞬間想到了以前某某大師坐化的傳聞，難道此刻在他眼前的……就是一具屍體！
    想法很大膽，但不是沒有可能，白球顫巍巍地把手伸過去，手指懸停在那英挺的鼻下，把指尖對準鼻孔。
    我去！這死沒死啊？
    白球在心裏嘀咕著，但在鼻息傳至指尖的那一刹那，那雙眼眸突然睜開，炯炯目光直射在白球僵硬的臉上，下一秒，眼神驟然冰冷。
    “你在幹什麼？”
    “臥槽活的！”
    白球驚呼著，嚇得跳出三米遠，但看到對方臉上的不虞之色時，他想起自己還有正事要幹。
    趕緊把剛剛伸人鼻孔的手縮到身後，他迅速控製表情，臉上的驚慌失措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他跟白蓮都屬於那種長相清秀斯文的類型，笑起來似三月春風般溫柔，區別隻在於笑不笑。
    白蓮一般表情要麼凶悍，要麼嘲諷，這是為了給街頭鬥毆增加副效果，但他白球總是笑嗬嗬的，看著雖挺智障，但這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手段。
    媽的嚇死小爺了！白蓮心中忐忑道，臉上卻依舊笑靨如花，接下來他耐著性子，給蘇以斐解釋說明了一大堆，直到搬出夜壹的大名時對方才點頭同意。
    兩人相處得十分微妙，蘇以斐有很多習慣在白球看來就是欠！但他依舊麵色不改，笑嗬嗬地應付著。
    待會兒就讓師父揍你一頓！白球保持著這個想法，一直到了現在。
    頭頂昏暗的燈光似火，隻聚集在房間的一處，其餘都漸漸融入了濃稠夜色裏，周圍陰森，不時從遠處山巒那兒傳來野畜朦朧的吼叫，白球兩人此時身處城西郊區的一座破舊公寓裏，與其說是公寓，倒不如說就是一家低檔旅館，進來時一樓櫃台裏坐著一個低矮老人，一邊等客人一邊看電視。
    冷風呼嚎，窗幔搖曳起伏，月光慘白，夜已至深。
    白球正準備休息，突然毫無征兆地，矮桌上的老式手搖電話響了。
    “叮鈴鈴……”
    聲音不大，但如暮鍾驚起，在安靜的環境裏就更能刺激人緊張的神經。白球有些不解，這麼晚了，難道是白蓮打回來的？
    接起，白球正要說話，卻突然從電話裏麵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聲音模糊嘶啞，像是說話之人嘴巴上下兩半黏住了，讓人大半夜聽著有些毛骨悚然。
    白球仔細聽著他的話。
    “我們客人已經到了，等靈物到手……立馬辦了他！”
    啥玩意兒？要辦誰？
    白球越聽心中越犯嘀咕，這人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狠毒的話，莫非是個瘋子？正尋思著要不要開口說你打錯了，另一個男聲刹那間響起。
    這是截然不同的一個聲音，電話那頭環境也變了，有幾分嘈雜，像是馬路上有汽車駛過，這人講話不時還夾雜著輕笑，語氣懶散，顯得十分漫不經心，但那話，卻陰陽怪氣得可怕。
    “很快都是我們的了，等下說不定還會有大魚上鉤嗬嗬嗬……”
    電話裏傳來兩個男人的對話，白球頓時明白過來，剛才那人並不是在跟自己說話，可電話裏為什麼會出現另外兩個人打電話的內容？
    好奇勁兒一下子上來，白球便繼續往下偷聽這奇怪的對話。
    “等有了足夠數量的靈力，我們塑造的門便能完全打開，對吧？莫玓。”
    一瞬間，周圍溫度驟然冷下，最後兩個字猶如惡毒的蛇上身，冰冷的觸感席卷白球全身毛孔，恍惚間手指鬆動，聽筒差點兒掉到地上。
    莫玓？他想做什麼？
    白球記憶仿佛回到了那一晚深不見頭的走廊，雙方對峙時，眼前這個叫莫玓的男人，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陰冷恐怖氣質，他僅僅站在那兒不動，就也讓人恐懼下一秒他是否會突然扭曲變形，嗖地朝自己猛衝過來？
    背後冷汗沁出，冷風來，幾乎要搖碎他的心城，深吸一口氣，白球強忍住情緒，顫抖著手，將聽筒緩緩靠近耳邊。
    電話裏兩個男人的對話還在繼續。
    “什麼時候到？他們就在這裏。”
    “馬上，城西上明路91號公寓樓是吧？”
    白球聽到這兒，突然猛地意識到哪裏不對。
    臥槽這地址……
    一股極為不秒的感覺湧上心頭，手機使不了，白球視線忽然掃到蘇以斐。
    “道長，你知道我們現在在哪兒嗎？”
    “公寓裏。”
    白球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不不不，我是說這兒的地址。”
    “上明路9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