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心裏咯噔一下。
    “快找！等下跑馬路上大半夜把人嚇死！”
    白球發問：“可是以往靈物好像從未有過這種情況。”
    “怎麼沒有？”白蓮白了他一眼，“之前那釉彩瓶上房揭瓦的時候還是小爺我晚上上去抱下來的，你每次都睡得跟死豬一樣！知道個屁！”
    確實，靈物內攜先人靈力入世，幾世幾劫，曆經悲歡離合，流傳至今那脾氣自然和人一樣有好有壞。
    白球低頭訕笑，心想看著這件靈物先祖定是個放浪不羈之徒。可思緒回來，現在又該上哪去找這瓶子？正想著，白蓮從裏頭出來，手上拿著個黑色塑料袋。
    “連個影都溜沒了！老子出去找，你留下看店吧。”白蓮說完隨即走人。
    白球坐在店裏一直等到12點多，白蓮才推門而入，一進門撲通一聲倒在椅子上，憤憤擺了擺手。白球看他今天真倒了血黴，不敢多問，兩人於是各自回屋睡覺。
    靜謐的夜，天地生靈貌似都已沉沉睡去，除了那隻正飛進屋的小蟲。
    “阿—阿嚏！”白蓮打了個巨響噴嚏，一屁股從床上坐起來，正打算關窗。
    “嗯？”
    餘光像是刹那間捕捉到了什麼一般，他努力抬起眼皮，借著朦朧月色靠近一看。
    突然竟有道斜長的黑影映在了窗戶上！卻又一下子不見蹤影，白蓮以為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再進一步，將半個身子探出窗外。
    隻聽“嗖—”的一聲，一個不明物體在他眼前頃刻間猛地放大，直撲了過來，白蓮“啊啊”大叫，猛退幾步，腳步不穩，“咚”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雖然吃痛，眼睛卻一步不離地緊盯著那飛來的東西，借著月光，他辨別出了那東西的輪廓。
    “這是？”白蓮突然有種預感，他趕緊摸著起身開燈，這才看清了剛才的“飛來橫禍”。
    是白天失蹤的岫岩玉瓶!
    “他娘的！”白蓮搓了搓手心沁出的冷汗，對著瓶子大怒道。他正想給這瓶子來一腳發泄下，但想到這是10萬的東西，他立馬克製住自己的腿，揉著睡得淩亂的腦袋毛蹲到那玉瓶前，伸出根手指用力一彈瓶身。
    “喂！”
    見它沒啥反應，白蓮決定主動跟瓶子打打招呼，隻見他伸出隻腳丫子，踩著那瓶子在地上磨來磨去。這種動作，根據以往經驗靈物們是會回應的，白蓮竟有些期待這玩意兒會如何回應自己，也許會氣的跳起來。
    然而並沒有。
    霎時隻見那玉瓶發出弱弱微光，接著光越來越奪目，接著居然開始冒煙，煙霧繚繞，嫋嫋上升。漸漸形成了個朦朧的人形，不顧白蓮那跟見鬼了一樣的表情，那縷煙飄向白蓮。
    媽呀！這情形，祖宗顯靈了！白蓮真的是手腳並用地開始倒退。
    這邊的動靜驚醒了白球，他趕緊起身下床，衝到白蓮的房間，一把推開門，看見白蓮仰麵朝天在地，一個人，嚴格說是一個半透明的人，正撐著腦袋斜坐在白蓮的肚子上，身著豆綠色寬袖長袍，一頭烏黑青絲自然垂落，隻在上方用簪子盤了個小髻，那人看見白球，居然微笑著伸出根手指朝他勾了勾。
    白球呆在那兒，白蓮“草”了一聲，腿猛地一抬，一曲，膝蓋就重重頂到那人的屁股上，那人往前一趴，樣子有些狼狽。
    “你…你幹嘛頂人家？”那人有些委屈地小聲抱怨了一句。
    雖然素未謀麵，但見師父如此粗暴，白球還是忍不住提醒了句。
    “師父…打女人…不太好吧，有損您英名啊。”
    “我呸！什麼女人？沒胸！”白蓮的眼珠子翻了個全白。
    白球又瞅了眼地上那人，隻見那人的相貌氣質不凡，有幾分古人常說的“齒如瓠犀，螓首蛾眉”之態，此刻他嘴巴有些倔強地微撅著，眼眸子裏淨是委屈，衣領也有些開了，白球往下快速一掃，嗯…平的。
    “喂臭瓶子！誰啊你？嚇死老子了剛才！”白蓮質問那人道。
    “人家…人家不是臭瓶子，人家是阿綠…”那人說著，朝白蓮眨了下眼。
    白蓮一個打顫，“少廢話！你…你他娘的住瓶子裏？”
    “人家是瓶子的主人哦。”
    白球聽著，忽然間恍然大悟，“哦對我在書上看到過，靈物裏可能生息著它原主人的靈魂，你是不是…”
    阿綠笑著點了點頭。
    白蓮聽到這突然狡黠地笑了，“哎呦破瓶子裏居然有個美男子，嘖嘖嘖天下奇聞！我覺得李某人就10萬把你賣了簡直是個錯誤，明天我把你帶到地下拍賣場去，裏頭都是些大款，這下小爺我…”
    聽見白蓮打算賣他，阿綠立馬打斷他的話，慌張道：“別！別把我賣掉，我就待你這兒哪也不去。”他頓了頓，“哼就算你把我給賣了，我也會找機會再偷溜回來的，我偏給你找麻煩！”
    白蓮聽到這話火冒三丈，一把拽過阿綠的衣領。
    “草！搞事情是吧你？你給我起來！”
    “不起！”阿綠死賴在地上，就是不起來。
    “你起不起？不起來我抄家夥了！”
    “不起！不就是放狗崽子嗎？今天我在外麵可都聽的一清二楚。我。不。怕。”
    “你！”
    白蓮作為西市小霸王，行為作風上最擅長耍無賴，可遇到阿綠這樣一個“走無賴的路，讓無賴無路可走”的人，他很惱火，盡管家裏的管製刀具都早被夜壹給沒收了，他還是很想給這貨來一刀。
    “你為啥要纏著老子我？”
    阿綠一手撐著地，另一手撫著自己的臉，眼珠子轉了轉，想了半天突然深情說道：
    “我顛沛流離了近千年，我以前的主人們都…都對我很不好，不是把我賣了就是把我鎖箱子裏…”說著便故作抽泣狀，“但我看你不同！一看你就是那種嫉惡如仇俠肝義膽的大人物！肯定不會這樣的。”
    白蓮心說那你得失望了。可白球見了他失落委屈的樣子，同情心便如洪水般泛濫，小聲勸道：
    “師父，好說歹說這都是夜大哥送您的，剛拿到馬上賣了這…而且您看他多可憐啊，一個瓶子家家的，也沒個容身之所。”
    經人提醒白蓮這才想起了這是夜壹送的，他沉默了一會兒，覺得白球說得也對。
    “行，但你給老子記清楚了！別天天沒事到街上晃悠，要是把人嚇死了老子還得替你擦屁股。”白蓮一挽睡衣袖子，“給我記好了哈！實在不行，就說你是夜壹，記住沒有？夜壹的人，千萬別跟人說你認識我！”
    阿綠聽完，笑著站起身來，手輕輕攀上白蓮的一隻胳膊，衝他微微點頭。
    白蓮討厭讓陌生人碰，立馬甩開阿綠的手，“給老子滾！”
    一個月左右，白蓮才跟阿綠差不多混熟，阿綠食量極小，幾乎不吃不喝，每天到處晃悠，看得白蓮心煩。起初他喜歡跟白蓮一起坐在台球桌上，或者看他忙，後來嘛，就被白蓮當成第二個員工使喚了，因為這個月白球請了好長的病假，店裏人手不夠。
    白蓮發現阿綠是個極其愛湊熱鬧的人，說白了就是貪玩，有啥熱鬧有啥好玩的就一定會去，不讓他去就發脾氣。比如街頭大媽吵架，他就趴到牆那兒偷看。
    同時他是個很好用的人，因為不是人所以經常可以做到白蓮難以完成的事。比如白蓮前兩天又跑去碼頭跟人約架了，阿綠待在瓶子裏也一起去了，結果白蓮剛把背包往地上一摔，還沒揮拳頭呢，阿綠就開始大叫稱奇，他尖細的嗓音在高喊的時候還真像雞叫喚，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於是乎直接把對方混混給嚇跑了。
    再比如白蓮今晚要去一個俱樂部裏搞點事情，阿綠死纏爛打也跟去了。
    事情起因是一個叫陳跡的商人從白蓮這兒買了一批低價古董，經過外表處理準備二次高價轉手給一些不懂行的老外。白蓮知道以後大為窩火，炒古董這種破壞市場的行為他怎麼忍得了，於是他決定今晚就要去攪黃他的生意。
    七五大道，Finder會員製俱樂部。
    俱樂部內的金屬樂器聲和強烈擊鼓聲交織纏繞著，人們喝著跳著，在紙醉金迷中上升，下沉。
    白蓮今天不同於往日，脫下平日裏的大褲衩子跟拖鞋，穿上熨得貼服的黑色西裝，頭發用發膠捯飭得幹淨利落，戴上紅色小領結，整個人顯得榮光煥發，他正一手舉起一杯香檳。
    “先生，請問您需要酒嗎？”白蓮擠出一個盡量自然的微笑，把那杯香檳恭敬地遞給一個中年客人。那人接過酒剛走開，白蓮就立馬拉下了臉，並迅速翻了個白眼，“草真他媽麻煩。”
    白蓮挪步到牆那兒，白球趁機靠過來，小聲道：“找了半天都沒看到陳跡，哪去了？”
    “這逼兒肯定在這裏頭！我們剛才看著他進來的不是？我估摸著這俱樂部還有什麼底下層，或者一些密室用了搞見不得人的交易，我去找找，你就在這層轉悠…”他一頓，突然想起了什麼，“阿綠呢？”
    “那兒呢。”白球一指角落的一張堆酒瓶的矮腳桌。在酒瓶子堆的後麵混進了一個背包，白蓮往那兒一看，頓時大驚。
    “白癡！包咋開了？”
    白球迷起眼睛仔細一看，媽呀還真是！那原本拉鏈拉好的背包現在已經全開了，整個背包都軟塌了下去，很明顯裏麵的東西已經沒了。
    白蓮狠狠一掐他手臂，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小崽子你是不是欠呐？一個東西都看不好？”
    “我我我…”看著師父清秀的臉已經變得有些猙獰，趕緊道：“我馬上去找！”
    白蓮暫且不管阿綠的事，他一路收著客人的空酒杯來了大廳的盡頭，眼瞅著周圍沒有人注意到他這兒，就迅速推開安全出口的門，果然有上行跟下行的階梯，由於他不是會員從沒進來消費過，自然對這裏的結構很不熟悉。他猶豫了幾秒種，還是決定上樓看看。
    樓上跟樓下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這裏的牆隔音效果很好，樓下嘈雜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眼前這條直走廊延伸至盡頭也沒看見一個人，他輕放下酒盤和搭在手臂上的長巾，靠著牆躡手躡腳地向前移動。
    這層樓並不是隻有一條長走廊，主幹道兩旁還有分叉一樣的結構。白蓮在每條分叉的轉角處都十分注意，一定先謹慎地摸著牆往外看一眼再前進。
    第一個轉角…第兩個…第三個…白蓮心中一邊數著數，一邊往前走，來到第五個轉角處，白蓮看準了沒人就要邁開腿向前，但整個人剛探出牆一半。
    刹那間！他餘光瞥見，叉道的對麵走廊那兒也突然竄出個人影！僅僅比他快了半拍！白蓮嚇得趕緊縮了回去，他身體緊貼著牆，眼睛死死盯著對麵那人，在那人消失之前，他看清了那人。
    還居然是個熟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一個月前到他店裏來的李某人。
    白蓮有些奇怪，他咋會在這兒？難不成是進來賭博的？或者偷東西的？想到這兒，白蓮跟了上去。
    由於地上鋪著厚實柔軟的地毯，白蓮走路幾乎沒發出任何聲音，他緊跟在李某人身後十幾米處，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兒腦袋偷窺他。李某人並沒有專注著走路，邊走還時不時左右看看，害得白蓮縮腦袋的頻率也增加了。
    白蓮心想這人鬼鬼祟祟的，定是要幹些偷雞摸狗的事。
    李某人走著走著，突然在一間房門前停住了。白蓮瞅他輕輕叩了三下門之後就直接進去了。心想這李某人居然是個內部人員！哦不對不對，他肯定是進去偷東西的！梁上君子，哼被我逮到了吧。
    他趕緊湊近那房門口，靠著牆豎起耳朵仔細一聽，卻什麼也聽不見，正當他略有失望之時，突然記起來，剛才似乎有路過什麼影像室之類的地方，於是立馬調頭。
    來到影像室門口，白蓮輕推開條門縫，壯著膽子朝裏頭快速一掃，卻見有個人。
    這身影，竟是阿綠！
    隻見他正撅著屁股背對著門，好像正在擺弄著這裏的儀器，還哼著小曲兒，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
    白蓮悄無聲息地靠近他身後，接著毫不含糊，對準了阿綠的屁股就是用力一腳，阿綠莫名挨踢，趔趄著前撲了幾下，嗷嗷叫著就轉過身。
    “誰？誰踢人家？”阿綠摸著自己的屁股不滿道。
    白蓮怕把人引來，忙上去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再叫喚，可能捂得有些用力讓阿綠喘不過氣，隻見他突然伸出舌頭，像貓似的舔了下這掌心，那黏軟的感覺讓白蓮瞬間縮手，咧開嘴一臉嫌棄。
    白蓮狠狠搓著自己的手，壓低著聲音罵道：“你死這來幹啥呢？”
    阿綠無辜地眨了下眼，摸著自己的微紅的臉蛋有些嗔怒道：“你們所有人都玩得那麼開心，就…就讓我一個人待在瓶子裏，多無聊呀。”
    雖然聽著有道理，白蓮還是有些粗暴地推開他。
    “一邊涼快去，別妨礙老子。”
    白蓮操作起這裏的係統毫不生疏的樣子，阿綠看著便靠過來一臉崇拜地說到：“白蓮你真厲害，玩得這麼順溜，也教我玩玩吧，我剛才還沒玩夠呢。”
    白蓮心想那還不是以前在夜壹公司玩習慣了的緣故。他一邊按下按鈕，一邊撇了阿綠一眼，“走走走走開！老子現在要監視人！”
    “誰呀？”
    “李某人。”
    阿綠聽到李某人的名字，顯得毫不在意地撅了撅嘴。
    整個影像室的畫麵全部有了，白蓮仔細地搜索著，阿綠也一邊玩著自己的手指甲一邊四處看著。
    “啊！”
    突然阿綠發出一聲驚呼，白蓮皺著眉頭看向他，“你他媽又叫喚啥呢？”
    阿綠伸出根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指向右上方的一個顯示屏，白蓮隨著那方向抬頭一看，也是嚇了一跳。
    隻見顯示屏裏頭有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正透過鏡頭直勾勾地盯著他倆！

    作者閑話：

    這章之前放錯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