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一路跟隨為尋仙途遇賊人再入險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8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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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烏篷馬車車廂內的光線明快起來。公孫廣地瞅著眼前的落魄女子,默默地與腦海中的王妃齊彤彤做了一次對比。頃刻間,他就否定了在自己看來幼稚可笑又無厘頭的想法。
    這時,齊彤彤有些哀求地說:“我……我落荒而逃,身無分文,不知頭人要我往哪兒去?”
    “落荒而逃?”公孫廣地情不禁地反問了一句,隨即換了一種委婉的口吻說:“你不是被人栽贓陷害的嗎?怎麼會身無分文呢?你的穿衣打扮,你的言談舉止,怎麼看也不像沒錢的人啊?就算落荒而逃,也應該為自己帶上生活必需的盤纏吧?”
    齊彤彤默不作聲。
    公孫廣地歎息了一聲,說:“我可以給你一些盤纏,但你莫要繼續糾纏。”
    齊彤彤咬了咬紅唇,堅定地說:“我不要你的盤纏。頭人是要去紫微山吧?我身上沒有任何通關的憑證,請求頭人順路載我一程。“
    ”她怎麼知道我是頭人?她又怎麼知道我要去紫微山?“公孫廣地暗想,”一個弱女子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去紫微山是大王布置的任務,那是絕密呀!大王秘旨,在洪水到來之前,讓我化裝成商人摸樣,帶領商人打扮的車隊轉移王宮的貴重物資。一來防止路上被強人奪去,二來防止引起民眾的恐慌。難道眼前的女子是不明之人的細作?“
    ”頭人,你就可憐可憐小女子吧!小女子既無盤纏,有不識途,更何況徒步實在太慢了!隻要頭人答應,不管頭人有什麼吩咐,奴家一定盡力達成!”
    “胡言亂語,下去,趕快下去……”
    “頭人,都說好人要做到底。有句話奴家一直憋在心裏,你身為頭人,深受民眾的擁戴,可是,為什麼你一定要吝嗇於對奴家施以援手,又為什麼這樣百般防備呢?”
    “明知故問!”公孫廣地垂眸擺弄了一下袖中的烏龍劍鞘,露出了寒光閃閃的寶劍,嘴角上翹了一下,語調刻薄地說:“用錢財不能打發的女人,要麼不食人間煙火,要麼是惹了什麼大麻煩!或者,她本身就是個麻煩!我不想惹麻煩,所以我不願意帶你上路!”
    說話間,公孫廣地抽出了袖中寶劍,手起劍落,他身旁的木榻扶手應聲斷為兩截。
    齊彤彤咬著紅唇看了他片刻,突然掀開車窗的紗簾起身探出腦袋,瞅著坐在車轅上的馬千裏說:“這位小郎,目前我們的車隊來到了哪裏?”
    馬千裏脊背一直,回頭看了齊彤彤一眼,說:“眼前就到城關了。”
    齊彤彤又坐了回來,抿嘴一笑,說:“頭人,就在我們說話的工夫,我們已經離開王宮很長一段路程了,一路太平,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依奴家看來,頭人不妨心平氣和地睡上一覺,權當奴家就是空氣,奴家絕對不會影響你。“齊彤彤的身體向著邊沿上靠了靠,有些買好地說,”我們就保持現在這樣的距離,相安無事,隻要順利到達紫微山就好?”
    公孫廣地仍不情願地望了她一眼,不耐煩地問道:“你這樣煞費心思地要去紫微山,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為什麼?”齊彤彤的語氣像自問,又像反問,突然大聲回答:“為了圓一個夢!”
    公孫廣地點點頭,沒說再把她趕下車去。她開始謹言慎行,擔心公孫廣地因為話不投機而翻臉,然後讓馬千裏用鞭子抽打馬匹,留下一路煙塵了事。所以,她一路上都順著他的心思,盡量不讓自己引起注意。即使累了乏了,也固執地睜著眼睛,唯恐做夢說錯了話。
    這時,馬車顛簸的聲音、軲轆與地麵摩擦的聲音,突然在這方地域裏放大,直至占據人心,讓齊彤彤與公孫廣地不再言語。
    馬車行至中午時分,已經人困馬乏。公孫廣地便讓馬千裏通知車隊的腳夫們,在大道旁邊挑選了一處密林蔭蔽的地帶歇歇腳,進些吃食。
    齊彤彤的周圍皆是三五成群、穿粗布短打的粗野漢子。齊彤彤就像在一群猛獸之中闖錯了地盤的羔羊,隻能獨自坐在大樹下遠遠地看著他們,隨時防備他們對她的野蠻之舉。
    齊彤彤的出現雖然讓腳夫們感到奇怪,但他們在什麼都不了解的情況下,沒人主動與她搭話,更沒人敢去冒犯。
    馬千裏把一份幹糧和水囊遞到齊彤彤麵前。齊彤彤在接過之前先看了公孫廣地一眼,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
    公孫廣地正坐在一截木樁上看地圖,對齊彤彤遞過來的目光似乎沒有回應。林間被腳夫們蕩起的細小灰塵,在陽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見,悠悠地向四周飄散著。
    齊彤彤早已饑腸轆轆了。她衝著馬千裏笑了笑,拿過幹糧埋頭一口一口地啃著。
    馬千裏回到公孫廣地身邊,垂著腦袋,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公孫廣地乜斜了他一眼,一邊看地圖一邊不冷不熱地說:“你把吃的送給她,說明了你心地善良,你沒有做錯,用不著躲躲閃閃的。其實,我也沒有故意讓她挨餓的意思,隻是還沒抽出時間理睬她而已。既然你願意照顧她,那就去照顧好了!”說話間,公孫廣地又乜斜了馬千裏一眼,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換了一種更加平和的語氣說,“我看你那副表情啊,是在埋怨我心腸太硬是嗎?”
    “不……小人不敢!”馬千裏唯唯諾諾地說。
    公孫廣地早已看透了馬千裏的口是心非,淡淡一笑,隨即低下頭去繼續看手中的地圖,片刻,忽然說:“馬千裏,施人恩惠也是要負責任的。對於路遇的流浪貓來說,如果沒有辦法飼養到底,那麼一開始就不要把它撿回來。”
    齊彤彤坐在樹下進食,始終保持著緊張的狀態,調動起全身的神經末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洞察著每個人的動向。對於公孫廣地與馬千裏之間的對話,她聽得清楚明白,用心揣摩起來……
    晌午剛過,隊伍便聽令集合,開始跋涉。
    齊彤彤看見公孫廣地一起身,就急忙撇下咬了一半的幹糧,快步向著公孫廣地走過來。看其架勢,是做好了不屈不撓務必跟隨的準備。
    公孫廣地看到她那種擔心被甩掉的樣子,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既想笑卻又悲涼的感覺。他想,剛才在路上,她說要去紫微山圓一個夢,究竟去圓什麼夢呢?去訪友人?去看親人?去找心上人?她如此固執,要麼是迫於被人追趕,要麼是為了心頭上抹不掉的執念!冥冥之中,我與她之間似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既然她心意已決,那我就滿足他的心願。
    齊彤彤見他半晌不語,看不出他內心的情緒,擔心他突然變卦,用一種祈求的眼神望著他。
    許久,公孫廣地做出妥協的樣子,若有所思地歎息了一聲,說:“都怪我時運不濟,偏偏遇上了你。隻要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就會讓你繼續上我的車。”
    “奴家叫丹丹”
    “丹丹”公孫廣地隨口重複了一遍。
    齊彤彤馬上補充說,“奴家沒有姓。”
    “我的隊伍裏從不收漂亮的瓷器。”公孫廣地突然變成一種強硬的語氣。
    貓精在齊彤彤的體內暗示了她一下,她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馬上提高了嗓門說:“那是自然!奴家原本在紫微山上生活過,爬過老樹,掏過鳥窩,趟過水,下過河,頭人不必客氣,什麼樣的活計都能使喚得!”
    “既然如此,那我不再為難你。”公孫廣地略加思索說:“你若會趕馬車,那我就讓屬下尋套幹淨的衣裳給你換上,然後跟隨我們一起上路!怎麼樣?”
    齊彤彤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她想,這個頭人想得十分周到。若無由頭,一個陌生女子怎能紮在男人堆裏。若不換上男人的服裝,繼續穿得花裏胡哨,很容易受到其它腳夫的騷擾。
    公孫廣地此舉,既提醒那些漢子要守規矩,又讓齊彤彤心生感激。
    馬車前麵帶路,車隊繼續前進……
    紫微山的山穀蔓延數十裏。山穀的南側有一處蔓延而遼闊的果園。果園前有人擺了一個簡陋的茶攤。
    一個穿著青色粗布衣露著肚皮的漢子,嘴裏哼著小曲兒,手裏拿著抹布,一邊東張西望地尋視著路人,一邊抹著茶攤上的桌子。一臉橫肉,油亮又而結實。
    不遠處,路旁的小凳上坐著個幹癟的老嫗,時而眯著眼看看那個袒胸露肚的漢子,時而眯著眼看著大路盡頭的過客,一副隨心所欲紅塵逍遙的樣子。
    那漢子瞟了那邊的老嫗幾眼,甩著抹布朝著路盡頭的方向張望。
    天空的太陽又亮又燙,刺得人們睜不開眼。那漢子揮手擦掉脖頸上流淌的汗水,心裏卻是美滋滋的。他特別喜歡這樣的天氣,因為這會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好生意。
    果然如此。就在他準備茶攤的工夫,就看見一隊車馬遠遠駛來。
    風蕭蕭兮,路上揚起細小的塵沙。他隱約看清了領頭的車馬。那是一輛裝修考究、富麗堂皇的烏篷馬車,那是世間罕見的四匹駿馬,那是一位雖著男裝但藏不住沉魚落雁之容、雍容華貴之身的奇女子,坐在車轅之上,身陷紅塵之中,蓬頭垢麵,打馬奔騰。
    馬車在茶攤前停下來,跟在後頭的腳夫隨從迫不及待地下車拴韁繩。一個個漲紅著臉,看起來被烈日烤得不輕。
    “頭人,在此處歇腳嗎?”齊彤彤收好了韁繩,轉身掀開車簾。
    車廂內的公孫廣地機警地聽到了車簾的響動,以為有意外發生,瞬間寶劍出鞘,劍鋒直抵齊彤彤的脖頸。齊彤彤突然覺得公孫廣地非她一貫印象中的商賈,而像一個身手敏捷的武士。
    公孫廣地一看是齊彤彤,立刻收劍入鞘藏於袖中,飛身下車。
    “哦……沒……沒什麼……”齊彤彤慌裏慌張地放下了車簾子。
    那漢子迅速迎了上來,忙打招呼。
    那邊的老嫗沒有吭聲,衝著他們瞪了一眼,徑自走開了。
    公孫廣地站在車前,停留了片刻,假裝伸了伸懶腰,向四處看了看。
    馬千裏帶領腳夫們湧向了茶攤。
    “各位爺莫要見怪!那老不死的脾氣古怪!”漢子忙陪笑道,“來來,小的給各位爺沏茶去!”
    齊彤彤在茶攤前坐下的時候,看到那漢子追上老婦嘀咕了幾句。
    不一會兒,老嫗用衣襟兜了自家園子裏的果子走上來,往他們麵前的桌子上一撂,便拿了一個凳子坐到了一旁。
    齊彤彤的目光原本隻是無意識地往老嫗這邊多看了一眼,卻碰巧見一個人朝著茶攤走來。隔著被烈日灼得熱浪翻滾的空氣,她發現那人走路的姿勢艱難且不對稱,明顯是個駝背的瘸子。
    在這個滿是人高馬大的喧鬧氛圍裏,矮小駝背的瘸子默默地在一處桌角前坐下來。那些高聲說話的漢子們,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那個看似無所事事東張西望的老嫗,盯了矮小駝背的瘸子一會兒,忽然站了起來,竟然衝著他擠眉弄眼地奉上茶碗大獻殷勤。
    齊彤彤覺得有些詭異。其他人似乎沒有注意到那個場景的發生。
    幾個腳夫一邊啃著果子,一邊衝著那漢子嚷嚷:“你們家的果子恁澀得慌!”
    “爺……不打緊,待會兒多喝點茶水衝衝就好了。”說話間,那漢子逐一遞過茶水,見他們紛紛急忙往喉嚨裏灌下去,點頭笑道:“實在過意不去,這麼大的園子,就我們兩個人拾掇,疏於打理,這果子本該到了熟透的節氣卻還有些青澀。”
    “無妨!無妨”一個腳夫客氣地說。
    馬漢子長歎了一聲說:“這倒無妨,可是這山頭上,盤窩著一幫馬賊,專門打劫過路旅客,防不勝防啊!他們出沒時騎著高頭大馬,手裏拿闊刀板斧,一個個麵目猙獰,嚇死人了。也幸虧小的不善經營,園子裏沒有可口的果子,茶攤上沒有太多的賺頭,才沒有入得他們的眼!”
    “馬賊這樣猖狂,王宮裏就沒人管嗎?”一個腳夫氣憤地說。
    這時,公孫廣地緩步走了過來,隨意找了個空位,同腳夫們坐在了一起。
    那漢子連連擺手,說:“這地方太過偏僻,王宮鞭長莫及。再說了,能敢這麼大動靜作案的,說不定王宮裏有後台啊?各位爺千萬要記著,夜裏千萬別在這山頭上宿營。”說到最後一句,他還特意將目光轉向公孫廣地。
    周圍那些膀大腰圓的腳夫們個個聽得膽戰心驚。
    公孫廣地卻麵無表情,他從茶桌上拿起一個果子,隨手咬了一口,邊咀嚼邊瞧著它發愣……
    齊彤彤目睹著眼前的一切,發現心不在焉的不僅公孫廣地一人,角落裏那個駝背的瘸子也反應漠然。
    這時,聽得入神的馬千裏似乎誤拿了那個駝背的瘸子的茶碗,遭到了駝背的瘸子的白眼。但他一看到對方瘦弱殘疾木訥的樣子,心中盡管想笑,但嘴上卻陪不是說,“對不住對不住了!你瞧瞧我滿手是土把你的碗弄髒了,麻煩你再換一隻吧?”
    一旁的老嫗繼續獻殷勤地拿過一隻空碗來,駝背的瘸子接了空碗,沒有言語,沒有謝意。老嫗急忙給他的碗裏倒滿了茶水。
    駝背的瘸子有了茶水,便默默地喝起來。突然,他抬起頭來,一雙銳利的目光射向齊彤彤,視線那麼敏感,那麼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齊彤彤觀察他的視線。齊彤彤躲閃不及,正視了那雙毒辣陰沉的眼睛,頓時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感覺。
    攤主一邊忙前忙後,一邊獻媚討好地說:“要說你們這些行商的,也怪不容易的,常年撇家舍業的在外麵奔波不說,路上還不太平!弄不好還會丟才丟命!”
    公孫廣地忽然站起身來,不慌不忙地向著一個腳夫走了過去,附身幾句耳語。
    那腳夫麵色突變,慌慌張張地離開茶桌,跑步走到路旁縱深上馬,揚鞭而去……
    “嗨!那位爺……”攤主揚臉瞅著那個腳夫的身影,想問個究竟。
    “呃,他突然有些內急,去了遠一點的地方方便去了。”公孫廣地輕描淡寫地打斷了攤主的問話。
    齊彤彤感到了異樣,她想,即使內急,這周圍全是青稞地,哪裏解決不了問題啊!何須騎馬而去啊!
    肥頭大耳的攤主看似心思簡單,見公孫廣地重新坐下來,又樂嗬嗬地把茶碗往他麵前推了推,笑得滿臉褶子。異常關心地說:“這位爺,天這麼熱,多喝些水吧!”
    公孫廣地不得已將碗端起,剛要喝,突然注意到了什麼。
    “你這茶裏放了薄荷吧?好大的味兒啊!”
    攤主臉上的橫肉抖動,似有驚詫之情,急忙解釋說:“這位爺好嗅覺。不瞞爺講,小的還放了橘皮、鬆子、銀杏、瓜仁,煮成釅釅的一鍋。哈哈哈哈……不是小的自誇,喝過這茶的客人沒有一個不拍手叫好的!”
    攤主搖頭晃腦、油腔滑調,滑稽的模樣引得眾人哄堂大笑。公孫廣地也跟著笑了一聲,但他笑得漫不經心,心想:“欲蓋彌彰,這濃濃的茶裏大有文章。”
    齊彤彤看了看這氣氛熱鬧的場麵,剛想安慰自己,突然產生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粗瓷碗,猛然間手像被蠍子蟄了一般,把茶碗扔了出去,茶水灑了一地。
    四周的笑鬧聲仿佛瞬間被一個看不見的容器收走了一樣,齊刷刷的目光集中到齊彤彤身上。
    看似魯莽的攤主漢子不僅沒有因為壞了茶碗而發飆,而且笑眯眯地走到齊彤彤跟前,關心地問:“燙著沒有?怎麼了?小的煮的茶水不合心意嗎?”
    齊彤彤環視了周圍的動靜,不再心驚,搖搖頭,輕聲說:“沒有!”公孫廣地轉過頭望向齊彤彤,眼中神色不明。
    坐在旁邊的老嫗一直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攤主低垂著眼角,暗暗地瞅了瞅旁邊的老嫗和角落裏駝背的瘸子,突然自言自語地說:“一個姑娘家不喝便不喝吧,也妨礙不了什麼,其餘的也差不離了。”
    “差不離?”齊彤彤幾乎脫口而出,心想,“差不離是什麼意思?”
    茶棚裏的空氣中,一直維持的某種微妙的平衡,這時到達了一個臨界點。
    不遠處樹梢上,一隻信鴿突然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齊彤彤看著周圍那些毫無察覺隻顧笑鬧喧嘩的人,那種危機四伏產生的莫名其妙的緊迫恐怖感迅速傳遍了周身的神經末梢。她表麵上鎮定自若,出汗的雙手卻在桌下用力揉搓著衣角。她暗暗思忖:“公孫廣地是否已經察覺,可他為什麼無動於衷呢?怎麼辦?怎麼辦哪?”
    就在這時,隻見攤主一副陰險莫測的嘴臉,瞅了瞅腳夫們麵前空了的茶碗,隨即衝著旁邊的老嫗冷笑了一聲,說:“你這個老不死的就是心腸軟,差點壞了我的好事。我早就跟你說過,一點麻藥吃不死人。”
    腳夫們這才感到愕然,有的臉色剛一變,“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有的試圖做些掙紮,卻剛一起身就癱軟如泥。
    “如此看來,一切都來不及了!”齊彤彤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太棒了……”攤主心滿意足地欣賞著眼前的畫麵,笑道:“我早就說過,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還從來沒有人說過不滿意的。”
    公孫廣地仍坐在原處,埋頭輕晃著手中的茶碗,極輕地冷笑了一聲:“老子不滿意?”
    攤主咧嘴一笑,說:”你是狗撩門簾嘴上的功夫!現在你說不滿意,待會兒你就滿意了!“他邊說邊當著公孫廣地和齊彤彤的麵,一個個翻過那些腳夫的眼皮。
    “果然膽大妄為,有恃無恐!”公孫廣地憤怒地說:“我雖早有覺察,卻終究不及你的手腳快!不過,老子還醒著,你就不想知道你究竟在哪些地方露了馬腳嗎?”
    攤主有所動容地說:“如你所說,這露馬腳的地方不止一處,反正你也是快要死得人了,讓你說完又有何妨?”
    “常年接觸茶葉的手,手指靈活,手掌油膩,指甲多少會蜷曲發黑,而你的手不僅幹燥,而且沒有采撥茶葉應有的靈活性;你說擺了許多年的攤子了,可是茶碗裏沒有茶垢,桌麵上沒有茶漬。一樣兒是巧合,兩樣兒也可能是巧合,可是巧合多了就難免讓人產生疑心。你們做這種殺生害命的生意的,不會長年盤踞在一個地方,也不會慣用一種偽裝。”公孫廣地說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但凡有些經驗有良心的茶人,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裏絕對不賣這種濃釅的果仁茶,因為它不但不解渴而且會上火。除非,是要借這種濃鬱的味道掩蓋住某種不可告人的味道,比如我來時看到的被故意藏匿在草叢中的曼陀羅花葉等。至於這些小小的果子,你是用了一番心思的。因為吃了這種澀麻的東西,會情不自禁地選擇喝下更多這樣的濃茶,難道不是嗎?”
    其實,公孫廣地對危情早有覺察,隻是還沒有想出好的辦法告訴隨從們進行防備,那些急不可待的腳夫們就喝下了攤主端上的茶水,中了奸計。
    攤主卻十分得意地說:“在我的一畝三分地上,又喝了我的茶水,就算你見多識廣,除了賣弄賣弄你的嘴皮子,又能怎樣呢?”
    “嗬嗬……自以為是的東西,你真的以為,他和你說了這麼多,隻是在賣弄嘴皮子嗎?”一個驀然插入的聲音讓攤主、公孫廣地和齊彤彤三個人都表現出了程度不同的驚慌。
    齊彤彤循聲望去,角落裏的那個駝背的瘸子撐著桌子站了起來。在這之前,這個人一聲不吭,像一個古董融入了這裏的場景。此刻,她才發現,這個人長著一雙毒蛇一樣的眼睛。他說話時蔑視著攤主,卻用那雙眼睛盯著公孫廣地。他陰陽怪氣地說:“他是在拖延時間!”
    攤主說:“就算拖延下去,又有何意義?”
    駝背的瘸子說:“那當然有了,若是方才他派走的那個信報了官帶回些幫手來你就完蛋了。”
    駝背的瘸子的話語讓公孫廣地的嘴角變得彎曲,眼神的背後暗藏著殺機。
    “那麼,你又是誰?”攤主死死地盯著駝背的瘸子問道,“你和他們是同夥?”
    駝背的瘸子搖了搖頭。
    “過路的?”攤主的目光中透出極不耐煩的樣子。
    駝背的瘸子繼續搖頭,眯縫著眼反問道:“你看著像嗎?”
    攤主眼露凶光,高聲喝問:“你是王宮的人?”
    駝背的瘸子鄙夷地說:“甭管我是什麼人,今天我是不會讓你得手的。”
    攤主問道:“你憑什麼敢這樣說?”
    駝背的瘸子突然一聲大笑,繼而放浪形骸地說:“因為我也是個……強盜。”就在“強盜”二字出口的同時,攤主突然從桌子底下抽出長刀,於此同時他猝不及防地發出一聲慘叫,他持刀的右臂被飛來的羽箭穩準狠地釘在了桌子上!
    大路外,一幫馬賊甩著鞭子朝此逼近,個個身佩利器,其中一個握著一把拉開弦的大弓。
    眨眼之間,他們已被數十匹馬團團圍住。
    “二當家的,收到飛鴿傳信我們就奔過來了!”黑臉漢子在馬上高聲說,“這回你險些被人拆了招啊!可惜讓那個送信兒的溜掉了。”
    駝背的瘸子說:“我確實沒有料到有人能看破這攤主的圈套,更沒料到這攤主搶了我們的彩頭,多虧大當家的出手迅速。”
    身處中心的公孫廣地似乎沒有感受到來自周圍壓迫的目光。
    攤主猶如一條被釘在案幾上掙紮甩的大魚。
    二當家的佝僂著身子,一瘸一拐地朝他走過去。周圍的人望著他有些吃力的腳步、讓人感受不到一絲威脅的存在。
    突然他從衣袖裏拿出一把尖刀,眼也不眨地捅穿了攤主的左胸,手腕一轉,刀身在那個部位豁開了一個血淋淋的洞口。
    攤主四肢抽搐了幾下,瞪著眼珠子死去。
    被駝背的瘸子尊為大當家的的黑臉漢子後退了兩步,視線從那個血洞上掃過,心想,這瘸子真他娘的夠狠的。
    駝背的瘸子在殺人的過程中,不小心露出了袖管下的缺手殘臂,鼓動著猙獰的傷疤。剛才那個給人甩臉色的老嫗,一定是無意間發現了這一秘密,才迫不得已大獻殷勤。
    而現在,那個聰明而古怪的老嫗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嗨……看樣子你是個領頭的,不瞞你說,我等隻求財寶,若爾等願意配合,自然不會傷及分毫。”這邊駝背的瘸子勸說著公孫廣地,那邊的山賊卻像一群蝗蟲席卷過所有的財寶。
    公孫廣地能開口,能動作,但他和他們預料的一樣,十分配合。他心中明白,在這種局勢下,僅憑他一人之力,怎敵過幾十個惡賊。盡管王宮的財寶被洗劫一空,自己的任務不能完成,回去也會丟掉性命,但隻要現在保住性命,就有翻本的機會,孰輕孰重,心中自明。
    齊彤彤對自己的處境卻十分擔心,因為她是一個女人。在強盜的眼中,女人同樣是戰利品。她想,若公孫廣地救不了自己,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斃。
    她忽然看到趴在公孫廣地身後桌麵上的馬千裏,雙目緊閉,但他聽到有人走近的聲響,身體卻輕微地顫了顫,然後將臉深深地埋了下去。他的昏迷是裝出來的。在這樣的關頭,他選擇了隱藏在主子身後以求自保。
    此刻,不知道公孫廣地是否察覺到,馬千裏的雙眸似有若無地一掃而過,看著眼前的賊人,波瀾不驚。他在暗暗地琢磨,強盜與強盜之間既弱肉強食,也親密合作。看這附近的山勢,看山賊一路策馬而來的痕跡和馬蹄下的泥土;還有被稱為大當家的的漢子和他時不時盯向駝背的瘸子的眼神。每一個細節在他的腦海中碰撞,他不動聲色地推算。沒有人知道他看透了什麼,計劃著什麼。
    齊彤彤從馬千裏的身後悄無聲息地接近公孫廣地,想探一探他中毒的虛實。
    她剛移動腳步,就被一個山賊拽住胳膊,二話不說就將她扔上肩頭,在賊人的大笑尖叫聲中朝著他們的大當家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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