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第五章 雪肌花貌參差是(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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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十日,軍營裏總籠罩著一種古怪而沉悶的氣氛,沒有人敢大聲喧嘩,連正常的操練都顯得有些軍威不振,士兵們在帳內猜東猜西,竊竊私語。
    那場戰事後,木蘭即被升為校尉,李頭兒方知道木蘭深藏不露,嚇得見了木蘭都溜著帳根走,大氣不敢出。可是木蘭卻好象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雖然已經有了自己的小篷,還是經常回到夥房幫幫忙,對李頭兒也客客氣氣。而一時戰爭稍事平息,木蘭也無事可做,和夥房的兄弟們天南地北海闊天空地聊一陣後,不免技癢,經常試著烹調各種菜肴,不但技藝大長,還吸引並折服了自以為是的李頭兒,自此二人結成朋友,經常在一起切磋廚藝。李頭兒還無限憧憬地告訴木蘭他以後想當個禦廚。
    這天,李頭兒神秘地湊在木蘭身邊:“哎,花老弟,知道麼,聽說元帥重傷,在帳內養傷呢,所以都不出巡了。”
    “是麼,竟然這樣嚴重?”木蘭睜大眼睛。
    傍晚。
    天似琉璃水似銀,月光如紗籠罩山川。一匹輕騎乘風踏月而來,馬上的白衣小將容顏清俊無比,在月光下顯得無比的嫵媚溫柔。
    山中日月不同人世間,山外已經是初冬嚴寒,而山裏卻因群山遮擋,寒風不進,因而草木蒼翠,更因這山穀盆地岩石縫中自然冒出的汩汩溫泉,滋潤著周邊,是以四季如春。這溫泉,還是木蘭不經意間發現的,一時大喜,此處四麵山屏環繞,靜謐深幽,罕有人跡,是塊女兒家獨處的好所在,所以在營區她死活沒有答應李廣一起出來散心。
    木蘭脫掉甲衣,搭在馬背上,又把韁繩隨意地在烈焰脖子上繞了兩三圈,讓馬兒自己在附近吃草,自己來到溫泉石畔,攤開雙臂,閉上眼睛,用感官去細細體會身邊的流水,淡甜的野花芳菲沁入心脾,不由地心神陶醉。
    她寬衣解帶,褪去外麵的男裝和內衣,解開束胸的白布,頓時感到無比的舒暢和愉快,連呼吸都變得格外輕鬆。她邁動修長的雙腿,緩緩步入溫熱的清水之中,水氣氤氳,白霧升騰,青春的軀體光潔白皙,已經凹凸有致,玲瓏可愛。
    多久了,沒有這樣愜意地洗個澡?多久了,沒有這樣仔細地打量自己的身體?在軍中近兩個月,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的性別了。
    木蘭解開長發,濕淋淋地披在肩膀上,蓋住胸前柔軟的起伏,頭靠在背後光滑的石頭上,溫熱的清流如母親的手一樣,輕柔地撫過她身體的每一寸,太美妙了,以後可是要經常來這裏洗一洗,天天和那些大男人混在一起,經常出征打仗,倒也實現了自己的價值,但是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能夠有一個自由獨立的空間,沒有人打擾,而盡情地將一腔少女情懷慢慢釋放。
    這裏的溫泉真是好啊,水溫適度,不斷冒出的水泡還有著按摩功效,最奇妙的,是水裏飄旋的落花,令水流也沾染了淡淡的清香。身上長久積攢的汗味和汙垢終於清洗幹淨,少女淡淡的體香得以重現。水波一漾一漾,青絲如波拂動,水光山色折映在她的身上,可愛的木蘭甜甜地進入夢鄉。
    夢裏,有鳥語花香的萬花山,有清幽雅致的月下家園,有家人親切的笑臉,那樣的溫馨祥和,令人留戀。怎麼,還有一個玉樹臨風的身影立在月下楊柳岸,借問誰家年少,足風流?他向她緩緩轉過身來,醉人微笑,如春風拂麵,他是誰,是李廣?不,他,他是,他是……
    “咚”的一聲,一顆鬆果入水,水花散濺在臉上,將她驚醒。醒了,可是心裏那股甜蜜的感覺仍在,夢裏的年輕男子,麵容並不甚清晰,可是為何,這種感覺竟然如此熟悉?
    抬頭望,朗朗長天,斜月西沉,竟然已經這樣晚了嗎?她心中暗笑,急忙起身,穿上帶來的一套幹淨內衣,然後蹲在泉邊將髒衣服洗滌幹淨。一天一地一穀一月一溫泉,皆為自己一人獨享。
    果真是木蘭一個人獨享嗎?她不知道,自她入池的那一刻起,就有一個他,與她同在。
    他是在黃昏時分到達陰山的,前來迎接的軍官左副將告訴他,一個月前魏軍就是在這附近駐紮的,左副將建議他稍做停留,歇息片刻。他騎馬縱上山頭,觀覽四方,忽然,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一塊大青石,上麵好象有字跡。
    他來到近前一看,那石上字不到三十個,卻個個筆畫剛勁有力,深可入石三分,明為鋒芒所為,卻如毫筆點就一般,字體卻飄逸靈秀,而又狂放灑脫,而那字跡凹痕卻又煥然如新,顯然是剛剛刻就不久。再一看內容,不由他神色大動,心潮澎湃: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地見牛羊!”
    “這是誰寫的詩?”他瞪大眼睛問追隨而至的左副將。
    副將傻乎乎地搖頭:“咱們在這裏駐紮半年以來,從未得見,就在一個月前,我帶人來巡山,還未曾發現呢。”
    “那你總該知道,究竟是何時這首詩才出現於石上的?”他追問,“這首詩寥寥數句,就將敕勒川上大好風光和民俗盡納其中,且充滿英烈慷慨的氣慨,如此雄渾氣魄和驚天才力,還有這高深莫測的武功,絕非庸常之輩所能擁有!”
    “那,這,”左副將為難地說,“從這首詩出現的時間推斷,應當是新兵入伍之後發生的事情,會不會是當地牧民所為?”
    “不可能,”將軍自信地說,“牧民之中,懂漢話的都在少數,怎麼能寫漢字,賦漢詩?我命你,一到軍中,即速速查出此人!”
    “是,元帥!”左副將哭喪著臉說。
    “好,”元帥抬首向遠方一望,“天色不早,你我速奔軍營。”說著,躍上馬背,揚手一鞭,先行而去。
    他所騎坐的“雪獅”,是一匹來自天山的白馬,勇猛矯健,堪與汗血寶馬相媲美。轉眼之間,就將隨從遠遠甩在後麵。本來打算直接奔進軍營到元帥營帳就職,可是那雪獅不知何故,不聽驅使,徑直繞過軍營,直奔大山深處。
    他一開始有些信馬由韁,以為坐騎隻是想放開腿腳馳騁一番,不由笑罵:“你這畜牲,從平陽到陰山,數千裏日夜兼程,還沒有跑夠嗎?”可是隨著兩旁景色的變幻,也不由放目觀望。但見石徑遠上寒山,傾斜狹隘,直到最後沒了路,不料峰回路轉,眼前溪流淙淙,月亮也升起來,在鬆間透露出小半臉龐,更映得石上清泉如銀似緞,兩旁草木蔥綠,恍如春天。一時有點恍惚:此情此景,何時何地見過?夢裏?
    正在納悶,雪獅忽然無端興奮起來,龍騰虎躍一般,向前飛馳,險些將他掀下馬來。前方,一匹赤紅如焰的寶馬正在樹蔭下吃草,聽到聲音也抬頭遠望。這馬,怎地如此眼熟?不容他細想,兩匹馬已經互相奔近,噴著鼻息打聞對方的氣味,繼而竟然脖頸相向,廝磨起來,顯然,這兩個不能說話的家夥竟然十分投緣。這讓他有些哭笑不得,這還有個人哪,你們居然視若無睹。不對頭啊,看這紅馬脖上有韁,未有掙斷跡象,而且還被精心地纏繞幾圈以防拖曳於地,看來,這匹馬是有主人的,而且馬的主人應當就在附近。那究竟主人何在?他警惕地四下望,沒有發現人的蹤影,再仔細看那紅馬,明明就是一匹世所罕見的汗血寶馬!而它的背上,還搭著一件魏軍的甲衣!魏營裏什麼人,可以配上這樣的寶馬?心裏湧上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可馬上就被自己否定了,怎麼可能?
    他輕輕地跳下馬來,也學那紅馬主人將韁繩套在雪獅脖子上,任兩匹馬自在接觸嬉戲,自己卻下意識地按了腰中折扇,壓著步子翻過山坡,攀上大石,伸頭四顧。
    忽然,一個窈窕的身影令他的目光有了聚集點,那是誰,沐浴中的山林女神?月光在天地間瀉下清光,纖塵無染,溫柔地親吻著她的肌膚,更襯得發如墨,肌如雪。長發覆蓋了她的前胸,隻露出姣好如花的側麵和雪白的胳臂。她怡然自若地撩起水,大珠小珠傾落,灑在她如玉的脖頸上和因抬臂而偶爾露出的胸前,在月光下發出溫潤的光輝。
    他倏地將頭縮了回來:自己年已而立,喜歡取次花從,已經遍曆人間春色,女人的身體對自己早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物,可是這種偷竊之事,可是從未做過。然而,那少女清麗如荷的天姿,卻無法不讓自己心猿意馬。他心裏有些懊惱,是自己惱自己,什麼時候顯得這樣沒見過世麵?那少女青澀的身材,也並不見得多麼有看頭,起碼比起成熟妖嬈風情萬種的瑤姬來,就差得遠了。
    女神?那絕對不是什麼女神,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人間的女子!此處距離魏營不過二十裏,距離遊牧區卻近百裏,也不可能是蠕蠕族的,那麼,她,她應當是……
    那個剛剛被自己否定的念頭又在腦海中閃現,不可能吧,萬花鄉結識的那個奇特的女孩子花木蘭,竟然真的會在這裏?不可能吧,她來這裏做什麼?他再度伸出頭去確認,月色朦朧,那女子的麵容半隱在黑發中,懶散地靠在石頭上,她,竟然睡著了?
    一時又好氣又好笑,看看月光漸淡,玉兔西歸,時辰已經不早,就任她這樣睡下去,不定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欠身摘了一顆鬆果,拿捏了一下距離,對著溫泉,拋了過去。鬆果在水裏投出一個小小的水花,發出咚的一聲輕響,果然驚醒了她。她驚惶四顧,之後撿起那枚鬆果,釋然而又調皮地笑了。片刻,她立起身來,穿上自己的衣服,居然還好整以暇地洗起了衣物。讓他差點暈菜,天,還從未見過這樣行事風格不一般的女孩子。
    她終於整頓好,向山坡走來,一眼望見一紅一白兩匹馬,不由大吃一驚,花容失色,剛剛的閑情逸致消失得無影無蹤,慌得向四處張望。還好他隱在巨石後麵,沒讓她發現,可是沒有發現就更容易讓人心懼,他看到她爬上馬背,一溜煙地逃走了。他的嘴角,不由地牽起一個大大的弧度,可是蹄聲漸遠之後,他的額頭忽然凝重起來。花木蘭,一個女孩子,在軍營中又是如何度日的?而作為三軍統帥,自己麵對軍營中混入女人,禍亂軍紀的事情,又該如何處置?
    第二天清晨,角聲四起,魏軍全體集合,新任元帥要檢閱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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