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第二章 也到陰山敕勒川(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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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帳裏,老全放下碗筷,又走到門口向往警惕地望了望,才拉著李廣和木蘭坐到鋪位上,壓低聲音說:“就李頭兒這個人說來,除了會做飯之外,倒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隻是他有個妹子,長得像朵鮮花一樣,嫁給了咱們的副將葛榮作小妾。憑借這層裙帶關係,才落得這樣一份風刮不著,雨淋不著,上戰場拚殺也輪不著的好差事。”
    “哦,”李廣和木蘭恍然大悟地說,“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尤其是木蘭,還沒好氣補充說:“真是狗仗人勢!看他哪天再招惹我們,我非讓他吃點苦頭不可!”
    “木棣!”李廣拿出大哥的勢頭,“不要信口雌黃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你還是不要莽撞行事!”
    木蘭不服氣地說:“李大哥你怎麼回事嘛!明明是他先不對在先嘛!”
    老全讚歎地說:“花老弟倒是快意恩仇,可是有葛副將撐腰,別人受了欺負,也隻有忍氣吞聲的份兒啊!”
    “這樣說,那葛副將與他的大舅子是一丘之貉嘍?”李廣沉思地問。
    老全正要回答,劉衝和他的兩個河南郡老鄉咋咋呼呼地走進來,各自手裏端著兩份肉菜,菜上還擱著熱氣騰騰的大饅頭。
    “吃飯了吃飯了!”劉衝大聲地嚷嚷著,將飯菜放在桌子上,又變戲法似地從腰間解下兩壺酒,“今天為了迎接咱們新兵,有酒有肉啊!”
    李廣和木蘭頹然地說:“可是我們兩個沒有打上飯啊!”
    “不要緊,不要緊!”劉衝的一個老鄉爽朗地回答,“劉大哥已經叫我們給你們代了兩份!”
    “這怎麼好意思!相識不久,就承蒙你們這樣的照顧,愧不敢當啊!”李廣客氣著。
    “哎,這說的哪裏話嘛!”劉衝笑哈哈地擺擺手,“李大哥你就不要客氣了,咱們都是為保家衛國才來到這裏的,理應互相關照才是。說實在的,我一見李大哥,就覺得你有大將風度,說話辦事特別讓人信服,如果你不嫌棄,我們就以兄弟相稱如何?”
    “就是啊!”門外又走進另外幾位同帳兄弟,手裏也帶著酒菜,集中擺放在大桌子上,大家互相招呼著,笑哈哈圍坐下來。
    “李大哥,你是我們的什長,我們呢,就是你的手下,以後操練打仗、出生入死的,都會在一起!我們今天能夠分到同一個營帳,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大家今晚就喝點酒,慶賀一下!來,”劉衝高高地舉起一個小碗,“這裏沒有酒杯,隻有碗,咱們都是老爺們兒,用碗喝得痛快,咱們十個人一起喝這同一杯!請!”
    同帳兄弟都舉起碗來,個個喝得淨光。木蘭端著碗,叫苦不迭,李廣抻抻她的袖子,用目光示意她少喝點兒,可是被眼尖的劉衝瞅見,立刻批評說:“哎,花老弟,你也要痛快點麼,不要扭捏扭捏的好不好?”
    “這個,”木蘭為難地說,“劉大哥,我是從來不喝酒的,今天就免了吧!”說實在的,劉璃在現代愛喝太子奶、鮮橙多成癖,可是一提到酒,別說白酒、啤酒,就連葡萄酒,也是不沾的。
    “我表弟年紀小,尚未學會飲酒,我看,就不要讓他喝了吧,”李廣也代木蘭辯解著,“要不,這碗我替他喝了?”說著,就要去接木蘭的碗。
    “不成不成!”劉衝伸手阻攔,“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花老弟還是不要掃大家的興吧!我看老弟說話做事,也是個爽快的人,怎麼喝起酒來左推右推的?”
    木蘭尷尬地不知說什麼好,天啊,這種場麵上的應酬,在她,還是第一次碰到啊!何況,這裏全是大男人,自己酒量實在有限,喝醉了露了相,可如何是好?
    “那,那我就抿一口吧!”木蘭說,勉強地啜了一小口,頓時,一股辛辣衝入嗓子眼,嗆得她咳嗽不已。
    “哎,這樣不行的,”劉衝說著,繞過李廣來到木蘭跟前,“男子漢大丈夫,酒量一定要培養,連這個都不能克服的話,還怎麼上陣殺敵?喝喝喝!”說著,他把著木蘭的碗,就要灌她。
    “別,別,別,”木蘭嚇壞了,“我自己來我自己來!”說著,無奈地看了李廣一眼,李廣也無奈地回了她一眼。
    豁出去了,木蘭眼睛一閉,咕咚咚把滿滿一碗酒灌下了肚,木蘭本來就是空腹,這下更受不了了,結果嘴唇上、口腔內、嗓子裏和肚子裏,到處是灼人的火辣辣的感覺,李廣急忙夾了一筷子菜葉塞進她的嘴裏。木蘭還不解辣,抓起一個大饅頭幾口咽下去,辣勁才略有緩解。
    “哈哈!”兄弟們為木蘭的狼狽樣大笑不已。
    “好了,好了!大家吃菜!”老全息事寧人地說,“不要空著肚子喝酒,這樣容易醉!”
    於是大家開始大口吃菜,大塊吃肉,彼此之間還大碗敬酒,還好,此時,大家的重點大都在充饑上,木蘭趁機吃了點飯菜,時不時扶下腦袋,一大碗酒下去,她已經有點頭暈了。
    劉衝喝得興起,站起來大聲地說:“這老爺們兒聚在一起,就是痛快,做什麼都能同心一氣!要是老婆在這,肯定要囉裏囉嗦地勸阻了。唉,也就咱們男人才能來從軍打仗啊,那些個女人哪,什麼也不幹,正呆在家裏享福呢!”
    木蘭聽得皺了皺眉頭,“劉大哥說得沒有錯!”一個叫吳大貴的用山西腔高聲響應,“俺西鄰那婆姨,人漂亮是漂亮,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就是不幹活!”
    木蘭忍不住頂了一句:“那是你鄰居的老婆一個人好吃懶做好不好?不要把所有的女人都扯進去!”
    “唉,花兄弟你不要不服哇!”劉衝已經有點大舌頭,“古往今來,這些女人哪,何曾幹出過什麼好事來?遠說那妲己、妺喜、褒姒,近說這呂後,哪一個不是禍國殃民的賤人?”
    “是啊,這些女人啊,死不足惜啊!”兄弟們紛紛附合著,“凡是女人,簡直就沒有什麼好誇獎的地方!”
    木蘭騰地站起來:“男女生而平等,各頂半邊天,我問你們,沒有這些女人哪來的男人,哪來的這大千世界?”
    李廣慌得拉住木蘭向營外走:“表弟,你喝多了,快到帳外清醒清醒!”可是木蘭反手甩掉他的手,氣忿忿地向桌邊走來,“別忘記了,劉大哥,你說的‘這些女人’,也包括你的妻子和老母親!”
    “這!”一桌兄弟全傻住,老全趕緊打圓場,“花兄弟,這些弟兄們就是心直口快,酒後胡言而已,你又不是女子,耳邊一過也就是了!”
    “誰說我不是……”木蘭幾乎要脫口而出,又駭地急忙打住,李廣暗地裏衝她擺手,叫她止口。
    可是滿腹話語已經湧到舌尖,實在是不吐不快。怎麼辦?這幫家夥暫時被自己的氣勢壓住了,可是男女平等的觀念再先進,說到底,也要以理服人哪!怎麼辦?
    心裏兀地一跳:不會是豫劇裏的那個名段,就發生在這時候吧?
    她傻傻地抬頭掃視一下,那些漢子都在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她忽爾嫣然一笑:“各位大哥,今夜星月朗朗,又值我們兄弟聚會,不如,我給大家唱段小曲兒如何?”
    “小曲兒?”漢子們一愣,隨即啪啪鼓起掌來,“好啊!”
    “那我就獻醜了!”木蘭目視劉衝,“劉大哥,眾位弟兄,你們可要聽好了!”
    她後退一步,轉過身來,已是滿臉嚴肅,衝劉衝一抱拳,口裏拖長聲音喚了一聲:“劉大哥呐!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享清閑?男子打仗在邊關,女子紡織在家園!”
    她一邊唱,眼前和姐姐木蓮沒日沒夜辛勞的場景一幕幕閃過。
    “白天去種地,夜晚來紡棉,不分晝夜辛勤把活幹!”說著,她想把自己掌上的硬繭給這些輕狂的家夥看看,一想不妥,換了思路,“將士們才能有這吃和穿!你若是不相信哪,就往咱身上看!”她無限感慨地撩起自己的衣衫,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這可是姐姐和母親在她從軍前兩天日夜不停趕出來的啊!“咱們的鞋和襪,還有這衣和衫,千針萬線可都是她們連哪!”木蘭泫然欲泣,那些莽漢子也受了感染,急忙扯了自己的衣服來看,連連點頭。
    木蘭聲調一轉,明顯高昂:“有許多女英雄,也把功勞獻,為國殺敵是代代出英賢!”她攥緊了拳頭揮舞著,心裏說,你們眼前可就擺著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啊,這話當然不能說,她徑直來到劉衝麵前,把手一攤,“這些女子們,哪一點兒不如兒男?”
    劉衝被她有理有據、層層深入的句子反駁得張口結舌:“這,這,這……”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木蘭唱完,猶自不平,轉身坐到鋪位上,低頭生悶氣。
    營帳內靜默片刻,老全忽然舉起酒碗,帶頭向木蘭走來:“花老弟,是劉衝他們講錯了,你也不要太在意,我代表大家夥兒向你敬個酒,原諒他們吧!”
    劉衝滿臉通紅地走過來,高舉著酒碗:“老弟,原來你是借題發揮啊,是我口無遮攔,你就當我發酒瘋,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再和大哥我計較。我雖是個粗人,聽了你的話,也沒個不服哇!”
    人家堂堂須眉都當麵認錯了,又有旁人幫襯,木蘭不再氣消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起身扶住劉衝:“劉大哥,小弟今天也是有點喝多了,你莫怪莫怪!”
    “豈敢,豈敢!”劉衝使個眼色,吳大貴端了一碗酒過來,“花老弟,如果真的是和解了,就幹了這一碗表示一下誠意如何?”
    “啊?”木蘭瞪大眼睛,“對啊,幹了吧,大家都是兄弟!”大家七嘴八舌地說,木蘭伸出雙手推辭,可還是一下子被推坐到鋪位上,一大碗酒逼近她的臉龐,不容不喝。
    “花老弟,你真的是個奇才啊!大哥我佩服你的口才!”劉衝也陪著喝了一碗,又重新添滿,好奇地問,“老弟,我家鄉的小調,你一個外鄉人咋會唱的?”
    “我,”木蘭已經頭重腳輕起來,“我……”一個完整的句子還沒說出來,李廣衝過來轟開眾人,架起木蘭,就向帳外走:“我兄弟年紀小,你們不要再讓他喝了!”
    木蘭推搡著李廣:“我能喝,誰說我不能喝?讓開,我進去再和他們拚幾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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