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第十七章 歲既晏兮孰華予(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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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漸緊,而木蓮的嫁日也漸漸臨近了,還好因為爹是後備役軍官,而且又因在鄉裏擔任一個小小的職務,所以家裏的農田並不多,很快秋收完畢,姐妹兩個日夜趕繡嫁妝,準備嫁衣。木蓮要比我累得多,很少休息,可是心裏快活,所以精神一直很好。
    這一日,木蓮把以前織的幾匹土布攤在床上,纖纖小手握著一把大剪刀,開始按著早就畫好的線裁衣,春夏秋冬內外服裝一應俱全,看得我眼花繚亂,目瞪口呆。
    “姐,何必這麼辛苦呢,我們可以去縣城成衣店買幾件嘛!”我遞給她一杯水。
    她搖搖頭,根本顧上上喝,繼續忙活:“雖說買也可以,可是咱們莊戶人家,什麼都是自己動手,女孩子嫁出去要是不會自己做衣服,會讓人家笑話的。妹妹,你再幫姐姐織幾匹布吧,然後咱們再給布染色。”
    “織布?”我有點發傻,是的,《木蘭辭》裏是提到木蘭入機織來著,可是我……
    “織布機就在小廳裏。”木蓮忙裏偷閑,抬腕擦了一下額頭的汗,又彎下腰去,手裏“哢嚓哢嚓”響個不停。
    我硬著頭皮,從木蓮屋裏退出去,一眼看到小廳角落裏那架古老的槐木織布機。我先把上麵蒙的灰塵擦拭幹淨,把織布機搬到自己屋裏。擺在哪裏好呢?既然《木蘭辭》裏說“木蘭當戶織”,那我也不要違背曆史真實吧。
    我把織布機搬到門口放好,對門正坐,看著七七八八的部件一籌莫展,這可如何是好,這些奶奶輩用的東東我見到是見過,可那是在老電影和博物館啊。
    “二丫!來幫娘把染布缸抬到院子裏!”娘如神仙一般,正在這個當口來到我房外,對我招手。
    “沒問題!”我高興地回答,“可是娘,你先幫我把布匹起個頭兒!”說完,我便兔子一般躥出門去了,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兩口大染缸從廚房拎到院子裏,之後又趕在第一時間跑回房裏。
    娘正在熟練地把紗裝上布機,這就是穿綜。穿綜是很細致的活,不能有差錯。娘先把經線交錯著上下分開,要注意把紗從綜中間的扣子裏從前往後穿過,而且是間隔著一根穿在前綜,一根穿在後綜,不能有錯,中間還要留出梭子通過的空檔,穿好綜後還要進行二次納筘,十分細密。娘做得十分熟稔,絲毫不亂,要麼為什麼一直說“勤勞善良的中國人”呢?雖然工序很複雜,可是因為這活是花木蘭做慣了的,隻需一次示範,我便能記憶起來,迅速掌握,正如熟練背誦的英語單詞,雖然經久未看,然而隻要在考試前突擊看一遍,照樣能考出好成績。
    “好了,”娘直直腰,站了起來,“你自己織吧!”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娘的肩膀,又把她按坐在凳子上,撒嬌地說,“娘,人家好久沒織,手都生了,娘再織幾下給我看!”
    “你這丫頭!”娘嗔怪地說,“看好啦!織布不能心急,手腳要配合得好,梭子要適時拋起來!喏,你看,就這樣!”說著,娘雙腳踩在踏板上,左右依次一上一下的,有點像操作現代的縫紉機,隻是機麵上不是針頭和針眼。織布機踏板上麵的繩連著綜,隻見經線被綜帶動著,分成上下兩部分,好像書麵一般,一頁上一頁下。娘左手把筘推向前方,右手在瞬間拉動頭上方的繩子,也就向上帶動了梭子,啪的一聲,梭子就拖著緯線穿過開著的上下兩層經線,左手再往身邊一拉,砰的一聲,經緯線結合在一起,布就成形了。
    “太偉大了,太神奇了!”我喃喃地讚歎著,“我國古代勞動婦女的智慧是無窮的!”
    “嘀咕什麼呢?”娘說著,站了起來,“你以前三天就能斷五匹,現在你姐馬上就要出嫁了,你也多擔待著點!織的多了,以後自己出嫁也用得上!”說著,抖抖身上的線頭出房去了。
    “三日斷五匹?”我伸出指頭點著自己的鼻子,翻翻白眼,“我可不是劉蘭芝!不過,就在這短短十幾分鍾內,聰明的劉璃已經學會了這手古老的織布技藝。嘿嘿,瞧好吧!”
    我胸有成竹地端坐下來,模仿著娘剛才的樣子織起來,剛開始還有點毛手毛腳地,不一會兒,就像模像樣了,別說,織得還挺不錯呢!隻見梭子如靈燕翻飛,經線緯線交錯,筆直筆直的條紋綿延呈現,聲響不絕於耳,連起來聽還真像寒蟲在“唧唧”地叫喚,還真是蠻形象的。
    記得黃梅戲《董永與七仙女》裏,七仙女曾燒起難香,請得六位姐姐下凡,並借來織女天梭,姐妹齊手,一夜工夫織成十匹錦絹,真令我心心念念神往之也。我心裏一高興,歡歡喜喜哼唱起了黃梅調: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綠水青山帶笑顏。
    隨手摘下花一朵,
    我與娘子戴發間。
    從今不再受那奴役苦,
    夫妻雙雙把家還。
    你耕田來我織布,
    我挑水來你澆園。
    寒窯雖破能避風雨,
    夫妻恩愛苦也甜。
    你我好比鴛鴦鳥,
    比翼雙飛在人間哪!”
    姐姐在臥室裏聽見了,停下手裏的活,“妹妹,在唱什麼啊,真好聽!像你彈的琴曲!”
    娘親在院子裏聽見了,停下手裏的活,“二丫,這是哪裏的小調,真不錯!像小鳥在叫!”
    棣兒舉著一把用柳枝做的小弓跳躍著跑到我窗前,探出小腦袋:“二姐,你又在搞什麼‘創新’啦?可以去參加春社的賽歌啦,準保拿頭名!”
    我得意地抬頭,對棣兒眯眯眼睛,——這是清代道光年間才成形的地方戲啦,北魏人當然沒有聽過!
    棣兒扒著窗台,鼓舞地說:“姐姐,再唱一段!”
    “等一下!”我停下來活計,利索地在機頭斷下一匹布,自鳴得意地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又閑不住地拿到娘麵前去炫耀:“娘,娘!看,我織的!”
    娘看著我興奮的樣子,笑了:“今兒怎麼這樣大驚小怪的?好像第一次織似的!”
    “人家本來就是……”我扭了一下身子,忽然看到爹麵色陰鬱地走進院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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