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第十四章 欲與青天試比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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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爹止住捧盤而來的兩個丫環,轉向房縣令,“太爺,我花弧一家,自食其力,雖不至錦衣玉食,但也能自求溫飽。抓賊一事,本屬應當,亦為民除害,太爺不必客氣!”
縣令說:“老將軍說得哪裏話?古來都是惡有惡報,善有善報,這是你功勞所得,不必推辭!就請將軍收了賞銀,帶木蘭姑娘回家去吧!”
“那采花賊呢?”我問。
“自然交給我來處理!”縣令說。
我追問不舍:“可是依太爺剛剛在堂上舉止,好像投鼠忌器,另有打算,不知太爺可否先知?”
“這……”房縣令麵露為難之色,“唉,花將軍,木蘭姑娘,大概你們也知道,我朝有一不成文律條,各民族自分等級貴賤,頭等鮮卑族人犯罪,漢族官僚審訊,不得妄加刑罰,而且我隻是小小縣令,沒有將犯人處以死刑的權力。因此,我暫時不能對段勤怎樣,必須修文書向郡太守討主意!”
我微微一凜,隻知道元朝按高低貴賤將人民分成四等,民族歧視嚴重,沒想到這種現象在北魏居然也存在,可是如果報到州郡,再以此為由推諉,不了了之了怎麼辦?我倒沒什麼損失,可是那些失了身甚至丟了性命的苦命女子,冤魂無依,又向哪裏去傾訴?此事絕對不能善罷幹休!
我想著,對房縣令一抱拳:“太爺,請聽花木蘭一言,采花賊惡貫滿盈,雖死而不足解恨,如若上級長官也不肯為民作主,豈不是平白葬送那些良家女兒的清白與性命?自太爺上任半年以來,辦案清明,號稱青天,獨獨對此案優柔寡斷,豈非失信於民?大人,我怕是有損於您在老百姓中的口碑呀!”
“這……”房縣令被我又誇又勸,聽著又有道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太爺,”我乘勝追擊,就好像重新變成那個蟬聯四年校際時代英才辯論大賽的最佳辯手,又好比戰國時代縱橫遊說行走天下的策士:“所謂‘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此賊不過區區一個鮮卑族敗類,太爺又何必為其網開一麵?是他重要還是您所治下的上萬百姓重要?太爺,水載舟水覆舟舟水須相濟呀!”
“這個……”房縣令有所動搖,“我隻是擔心朝廷怪罪下來,到時……”
“鮮卑族人漢族官僚不得刑罰懲治,畢竟隻是約定俗成沒有載入律書成為明文,這就說明,也可當真,也可置之不理,大有空子可鑽。更聞當今天子孝文帝與輔政者馮太後,仁者愛人,視民如子,曆來都倡導民族平等,那馮太後本人亦是漢族後裔,她怎麼會偏袒鮮卑人?”對北魏曆史上的這兩位名人我可是崇拜之致,對他們的政治傾向與政策,甚至小到奇聞逸事都很八卦地知道不少,所以我提起他們來,真是口若懸河,“由此可知,隻要太爺稟公執法,自會深入民心,且會保住青天美名,如若抵達聖聽,說不定還能得到朝廷嘉獎。太爺,”我循循善誘,“一石三鳥,何樂而不為呀!”
房縣令聽得心花怒放:“好!真乃‘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哇!’本縣即刻下令,加緊追捕另外一名人犯,到時親自押送他們到郡裏問斬!”
“太爺英明!我沃野縣有此清官,蒼生洪福啊!”我站起來,對房縣令深深稽首,“花木蘭謹代沃野縣百姓,代那些深受采花賊戕害的女子,謝過青天大老爺!”
“過獎,過獎!木蘭姑娘,房少翎怎麼敢當,快快請起!”房縣令有些過意不去地說,“姑娘深曉大義,明了事理,一件讓我大為棘手的案件,竟托姑娘三言兩語指點迷津,姑娘堪稱女傑,堪為我師啊!”
對此盛讚,我不好意思了,有點臉紅,而自始至終,爹一直沒有插言,當然他也插不進去,但他一直以陌生而震驚的目光在審視著我,研究著我。
這時,遲遲未到的師爺送了茶水來,房縣令不由地指責他說:“叫你泡個茶水,怎麼就這麼半天不來?”
師爺卻麵露不安之色,在房縣令耳邊低語幾句,縣令聽得大驚,急忙站起來對我們父女二人說:“賤內心絞病又發作了,來勢洶洶,二位且稍坐片刻,我去看看就來!”
“太爺,既然此案已經略有眉目,我父女二人也算略盡義務,太爺還是全心去看望夫人,我二人就此告辭了,若有未盡事宜,太爺直召就是!”爹站起身來,雙手抱拳。
“也好!”房縣令也不挽留,“二位走好!但是這五十兩紋銀是二位所應得,萬請收下!”
我和爹對視一眼,隻好伸手接下:“謝過太爺!告辭了!”
父女二人一路出了縣衙,到客棧簡單用過午飯,就牽了兩匹坐騎,到縣城繁華之處采買了一些布料和絲線之類,以為木蓮裝點嫁妝,爹還在書墨坊為棣兒購置了一些筆墨紙硯,歎息著說:“蘭兒,你知道嗎?村塾裏的吳先生已經辭館多日了,學童們隻好呆在家裏,我昨晚還批評棣兒的功課退步,真是不該呀!可是你知道吳先生為何辭館離去嗎?——全是因為你呀!”
我本來正在旁邊為此惋惜感歎,忽然聽到這麼一句,納悶之極:“爹,此話怎講啊!”
“蘭兒,按說這也不是你的錯,然而那吳均先生去年是賽詩大會的頭名,一直以此為榮,不承想這次被你搶盡風光,無地自容,一惱之下,解散了村塾,人也不知去向了!”爹說著,大有含義地看了我一眼,“蘭兒,爹一直有個疑問,覺得你自從遇虎的那天從山上回來,就與以前判若兩人!爹……”
我心裏慌慌地,額頭滲出冷汗:這花弧閱曆豐富,看人眼光極不一般,莫非,他已經看出什麼?我向路旁琴店一指,虛張聲勢地做出極度亢奮的表情:“爹,你看,我要那把好琴!”說著,就撇下花弧,拍拍烈焰的腦袋跑過去。
“蘭兒!”爹寵溺地搖搖頭,跟過去。
我將馬拴在店外,走進去。“姑娘要買琴?我給你介紹一把上好的!”一個年輕夥計熱情地迎了上來,“你看這把如何?不滿意?這把呢?”
我搖頭,對他推薦的琴一概視而不見,伸手直指:“我要那把!”
櫃台上方懸掛著一把好琴,棕紅色的琴身,古色古香,幽幽的光澤盈潤如珠,上麵雕刻著精細繁複的花紋,七根細弦銀白發亮,就如七根冰絲,若信手彈琴一支曲子,怕不會引得龍鳳九天飛翔,仙鬼側耳傾神?
夥計麵露為難之色:“姑娘,這琴是我鎮店之寶,非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