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一滴眼淚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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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裏
才能看見堅強背麵
脆弱的閃光
在寂靜裏
才能感覺孤單身邊
一滴眼淚的重量
——前序
灰原一個人默默地坐在休息室裏,她試圖讓自己專心地研究擺在桌上的古董花瓶,或是瞧瞧雕鏤在窗欞上的精致圖案,但思緒還是不受控製地被緊張束縛,像一隻到處亂竄的麋鹿,卻逃不開不安的狩獵。
放棄最後的頑強抵抗,灰原選擇去冷靜地分析可能發生的最壞情況,死亡麼?她從來都不曾懼怕過,如果能用一顆子彈讓一切都了結,這是場不錯的交易。
那麼她究竟在擔心什麼呢?
也許是離別吧,如果說從前需要拿出十二分的勇氣,嚐試一走了之,那麼現在,恐怕是一百二十分的堅決,也很難說出再見吧。
然後呢,她也許又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等悲傷與不舍醞釀成更強烈的思念,她就會不斷地想起美合子的爽朗,想起千惠的個性張揚,想起清雪的安靜,想起不二的溫柔,想起菊丸的可愛,想起他……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灰原抬起頭,手塚站在門口,那道目光很深邃,灰原覺得,也許他真的可以透視她的靈魂。
“頒獎典禮才剛剛開始,你怎麼回來了?”灰原直起身,踱到窗口,背對著手塚,不想讓他窺探自己的心事。
“……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手塚不解釋,隻是靜靜地站在灰原身旁,沉默了很久,才緩緩說道。
“沒有。”很幹脆,決絕地不給自己留下任何猶豫的機會。
“要走了嗎?”手塚問得很輕,也許問者無意,但聽者有心。
“也許吧。”她的聲音充斥著無奈。
“會去多久?”他的聲音變得很沉。
“不知道。”灰原覺得心裏酸酸的。
“什麼時候走?”手塚的心被懸在半空。
“不確定。”沒有尾音。
“我知道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手塚深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所以他不會悲傷,他也不會強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還在自己的身邊的每一天,看成一種禮物,一種恩賜,一種上帝的眷顧。
灰原分不清楚,是失望還是欣慰。她不說話,他就和她一起沉默,也許明天,我就要在遙遠的地方,看著不同的夕陽,想著站在身旁的你,是否冷靜依然……
晚霞偷偷在時光的地圖上鐫刻下,兩人各自念著對方的心事。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一腳踹開了,“嗚哈哈哈,剛才真是太爽了!”美合子又在仰天長“笑”了,千惠在一旁抿著嘴,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
“灰原,你不去實在是太可惜了,不然你就可以看見,冰帝那幫家夥是怎麼被我修理的!”美合子沉浸在她“漫天飛舞”的回憶之中,眾人已經笑成一團,有的人甚至趴在地上。
“其實呢,灰原應該還是很舒服的呐。有手塚在這裏悉心‘照顧’你,對吧?”不二有一絲幸災樂禍地看著灰原的窘態。
“現在已經五點了,大家還是快點收拾一下,明天還要上課。”清雪很無奈地看著被快樂“吞噬”的隊員,十分理智地提醒道。
“不是吧,難得來東京市中心一趟,被‘虐待’了一頓,就要回去啦?!”美合子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臉的不甘心。
“美合子,你撒謊都不打草稿的啊。我們這麼多人,就你吃的最多,還一直在那兒打瞌睡,罵起人來倒挺起勁,總算是沒有浪費國家的糧食。”千惠把美合子的老底全都抖了出來,還一副“黨和國家怎麼教出你這種敗類”的表情。
“我才不管呢!我就是要去吃飯,要去最熱鬧,最豪華,最美味的地方!”美合子使出她的“殺手鐧”,硬的不行來軟的,軟的不行就耍無賴。
“哎!我們就出去找家餐館,吃了飯再回去,就當是慶功宴吧。”清雪隻能歎了一口氣,她看見美合子這樣子就頭疼。
“好啊好啊。”大家忙齊聲響應。
美合子有些鄙夷地望了他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剛才我浴血奮戰的時候,你們都上哪兒去了?”不過美合子就是美合子,隻是“哼”了一聲,就挽著千惠和灰原的手,一頭紮進了車水馬龍的大街。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不錯的餐館,大家一擁而上,裏麵的服務員看見如此強大的陣容,倒也不敢怠慢,畢恭畢敬地將他們帶到一張圓桌旁。
眾人落座,灰原和手塚正好麵對麵,千惠一個勁地對著灰原擠眉弄眼,坐在她身邊的手塚覺得很不自在,略帶不滿地瞥了千惠一眼,千惠立馬正襟危坐。
酒水上齊,不二忽然突發奇想:“這樣吃飯很沒有意思呐,不如大家來玩個遊戲吧。”
話音剛落,不少人已經躍躍欲試,不二見大家都有興趣,笑意變得更深了:“我們就玩真心話大冒險吧。把一個杯子放在圓盤上,轉動圓盤,指到誰,誰就要選擇喝一杯酒,或是回答一個問題,嗬嗬嗬,可是要說實話的哦。”
“那麼現在……不要玩的請舉手。”不二笑得很邪惡,整蠱計劃一觸即發。
酒精是麻醉自己的好東西。灰原不記得是誰說的話,總之這句話就那樣無意識地蹦進腦子裏了。灰原將舉到一半的手又放下。
“……咳咳,你們都是學生,還是不要喝酒了。”帶隊老師輕咳了兩聲,像是從地獄裏飄來的幽靈,學生們都被嚇了一跳。
這也難怪,在來的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忙著欣賞那些別具一格的建築,寬闊卻異常擁擠的街道,夕陽下的都市,自有一番攝人魂魄的味道,而他們早就已經忽略身後黑著臉的帶隊老師。
此刻,他早就按奈不住先前的怒火,擺出了一副莊嚴肅穆的表情,不容忽視。
眾人顯然有些掃興,低頭繼續吃飯。
“老師,我們當然不會像大人那樣喝酒呐,對於這一點,老師大可放心,明天大家都要上課的。”不二怎麼會讓一個小小的帶隊老師攪了自己的局呢?
不二是個天才,並且決定不限於網球。
美合子迅速抬起頭,兩眼可憐巴巴地望著帶隊老師,其餘的人在美合子的帶動之下,一律或請求,或期盼,或無助地瞪著他,山田(該被無視很久的老師的名字)隻好在進退兩難的邊緣盤旋了好久,鄭重地點了點頭。
“老師,你好可愛呀。”美合子高興地將杯裏的啤酒一飲而盡,立刻顯現出了廬山真麵目,山田隻能一邊幹笑,一邊感歎現在的學生還真是與過去的不同啊……
“所以呢……我們就要設立一個特殊規定,由沒被‘杯子’挑中的人選擇是要這個‘幸運兒’喝酒還是回答問題,這樣大家就可以互相監督呐。也就是說……不能為了逃避問題而拚命喝酒哦!”不二特意瞟了灰原一眼,“是不是很有趣呐?”
“我退出。”灰原和手塚異口同聲。
“申請無效。”不二冰藍色的眼睛睜開,灰原和手塚隻能自求多福了。
“快點開始啦。”美合子早就等不及了,這絕對是搜集八卦的好機會。
圓盤開始轉動,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得盯著那隻杯子,仿佛它就是命運的神符。隨著一聲尖叫,清雪成了被“命運女神”眷顧的第一個人。
“清雪哦,嘿嘿嘿。”美合子在一旁奸笑,眾人一邊拍手一邊吹口哨起哄。
清雪二話不說,倒了滿滿一杯啤酒,“咕嚕”一口全灌進肚裏。
千惠看著清雪微微泛紅的臉,有些於心不忍,“算了,不管怎麼說,清雪鬆了口我們才能來的,是吧,美合子?我們就不要問太刁鑽的問題了。”
眼珠子一轉,清了清嗓子,美合子說道:“清雪,你以後的夢想是什麼啊?”
清雪很感激地望了一眼千惠和美合子,緩緩地吐出三個字:“舞蹈家。”
大家驚愕,都以為清雪的答案會是“公司白領”“律師”什麼的,隻有不二依然微笑著,仿佛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透明的玻璃圓盤再次轉動,這一次竟奇跡般地在山田的麵前停了下來,山田連忙擺手說自己不勝酒力,怕是醉了會胡言亂語。
“老師,剛才投票表決的時候,你好像沒有舉手呐。”不二的麵容在燈光的照耀下,又增添了幾分邪魅。
“這樣吧,我們就問你一個超級簡單的問題,好不好?”千惠在此時顯現出了“君子決不強人所難”的大家風範。
“請問老師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我叫山田尚樹。”山田的嘴角在抽搐。眾人皆是恍然大悟的表情,隻有山田在心裏慘叫:“我在巴士上都自我介紹了啊!!!”
圓盤第三次轉動,這一次轉到了手塚,機會終於來了,在座的所有女生,除了灰原,都已經兩眼放光。
“那我就問一個女孩子都很關心的話題吧……手塚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呐?”不二開口道:隻可惜網球部其他正選們都不在。
“……凡是盡力而為,懂得替他人著想的。”手塚猶豫了半晌,但為了不掃大家的興致,有些害羞地答道。
片刻的沉默,有些人在心裏暗暗盤算著,自己有沒有達到這些要求,還有些人則慶幸著手塚並沒有提外貌標準,隻有灰原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心裏卻不知怎麼的一陣酸澀,嗬嗬,我好像一條都不符合呢。
“那麼在座的女生裏,有沒有符合手塚你心儀的女生呐?”不二有一絲不甘心,還想要追問。
手塚倒也精明,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眾人臥倒。灰原淺淺一笑,將杯裏的啤酒一飲而盡,那氣勢比狼牙山五壯士還要壯烈。
圓盤轉了又停,停了又轉,命運女神似乎也不想為難灰原,每一次都跳過她。灰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傷心,果然自己還是被遺棄的人啊。
一桌子人打鬧著,灰原一杯接一杯的喝,卻越來越清醒,時間悄然走到了九點。
“九點了,這是最後的一局哦?”不二好像也醉了,聲音飄乎乎的。
大家的神經再一次活躍了起來,灰原覺得所有的事物都在眼前旋轉著,分不清是過去的還是現在的,然後眼前就出現了三個杯子,迷迷糊糊,灰原甩了甩頭,天啊,這是上帝開的玩笑嗎?
灰原下意識地拿起旁邊的酒瓶就要倒,美合子連忙用手按住,一臉的怒色:“灰原,你這是幹什麼?”
“幹什麼?喝酒啊!大家一起幹了!”灰原此刻爽頰通紅,突然咯咯地笑了。眼角突然流下兩行清淚。
“灰原,你……”千惠突然慌了,之前的酒也醒了,剛才還在那兒大罵冰帝“那就是一幫烏合之眾”,現在一點主意也沒有,灰原這個樣子,她是從來都沒有見過。
“好了,大家都回家吧。”手塚已經走到灰原身邊,一把奪過她手裏的酒瓶,灰原也不說話,就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氣一樣。
一行人都喝得爛醉如泥的,吹著暖風,大家也都有些清醒了,手塚沉聲道:“大家路上要小心,不二你送清雪回去。高雄,就麻煩你送一下千惠,弘野送一下美合子吧。”叫做高雄和弘野的兩個男生點了一下頭,肩負上了“護花使者”的光榮使命。
其餘人都各自結伴回家,美合子和千惠還是醉醺醺的,一點也不顧形象的大叫:“我可以自己走的。”最後還是被連拖帶拉地送進出租車。
臨走時還能聽見美合子在那兒大聲讚歎:“哇噻!這個路燈有十個燈泡耶……”
不二的臉龐還是紅紅的,看著清雪的時候,眼裏充滿了憐惜和心疼。
“不二,早點回去吧,清雪就麻煩你了。”灰原清醒了一些,與剛才判若兩人。
“嗯,手塚,我就不打擾你們呐。”不二走之前還不忘捉弄一下手塚。
看著他們兩人走遠,灰原輕輕說了一句:“你先走吧。”
手塚握緊了灰原的手,不由分說就攔了一輛出租車,將灰原拉了進去。
出租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風吹得臉頰癢癢的。灰原望著窗外的景色,陷入了沉思。明天,她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今夜,也許注定失眠……
來到小區的弄堂,灰原突然想下來走走,便對司機說:“在這裏停車。”
手塚結了賬,追上在前麵散步的灰原,她搖搖晃晃的,就像蜜蜂在跳“八字舞”。
“上來吧,我背你。”手塚蹲下來,灰原不禁一愣。
“我可以的。”灰原有些不習慣,畢竟從來都沒有讓男生背過。
“上來吧。”手塚堅持。
“……這條弄堂很長哦。”灰原想了想,不再推辭。
灰原趴在手塚的背上,仿佛依靠到了天堂,她很安心地趴著,手塚盡量讓步伐平穩一些,耳邊是灰原均勻的呼吸聲,她好像睡著了。
“姐姐……我覺得很累,怎麼辦?……我不想離開大家……姐姐,你幫幫我……”灰原呢喃著,手塚覺得脖子裏濕濕的,涼涼的,他知道,那是她不曾被別人看見的眼淚。
灰原房子裏的燈還亮著,手塚按響了門鈴,門被很用力地拉開,一個一臉焦急的女人站在門口,看見手塚背上的灰原,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朱蒂將熟睡的灰原放到床上,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朱蒂小聲地關上房門,手塚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眼裏滿是濃得化不開的心疼。
“放心,灰原她已經睡下了。真是謝謝你了”朱蒂遞給手塚一杯茶,優雅地坐下。
“這是我該做的。”手塚整個人放鬆下來。
“……那麼,我先走了。”手塚喝了一會兒茶,起身道別。
“好。”朱蒂將手塚送到門口,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嘴角勾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